龚双勤说得没错,众人乘坐的这条游船的确是立了大功,至少在表面是这样。
得益于卢耶埃的“误解”,回到会客舱的龚双勤便抓住这个漏洞,尽可能的暗示卢耶埃,中国正在与德国的MTU公司展开合作。
卢耶埃对此表示很担忧,于是在船用柴油机出售数量和技术转让方面做出了让步,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真诚的法兰西绝不会把同样真诚的中国朋友拒之门外。
双方的话说得都很漂亮,表达的态度也都发自肺腑,但各自心里却清楚,事情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太好了。
是的,事情的确没那么简单。
作为船用柴油机领域最大的竞争对手,德国的MTU公司以其精湛的工艺,出色的品质,对法国的皮尔斯蒂克公司形成极大的优势。
特别是进入八十年代,MTU公司推出的一系列最新款大功率船用柴油机,迅速成为欧洲、南美甚至亚洲民船和军舰的主要动力。
尤其是在法国极其看中的欧洲市场,随着意大利、西班牙、丹麦、荷兰和挪威相继开建新式主力驱护舰。
法国的皮尔斯蒂克很想在这波造舰狂潮中分一杯羹,奈何自家的东西直接被德国的同类产品碾成了渣渣,最终也没捞到多少订单。
这让法国皮尔斯蒂克公司蒙受了巨大损失,毕竟只靠本国的那点儿订单根本养活不了皮尔斯蒂克公司这只“独角兽”。
于是法国人便把目光再次聚焦到中国,只可惜那时的法国人还有些放不下架子,所以双方在船用发动机领域的并没取得多少进展。
直到皮尔斯蒂克公司竞标荷兰“卡雷尔·多尔曼”级导弹护卫舰大功率柴油发动机失败后,法国方才意识到,要是再不做改变的话,皮尔斯蒂克公司极有可能在同行的激烈竞争中走向破产。
于是法国人迅速调整策略,一方面与RB、韩国这样势头极强的造船大国合作,积极开拓民船配套市场,另一方面则是同中国、巴西这类域外的地区强国寻求突破,占领更广阔的的新兴市场。
正因为如此,在卢耶埃离开粤城前,就已经接到来自法国国内的电报,要求他在适当的时机促成中法在大功率船用柴油机领域的合作。
所以卢耶埃在游船机舱里的那番夸张的惊讶,与其说是忌惮西德的竞争,还不如说是为自己找了个适当的借口,尽管细想起来这个借口很蹩脚,但至少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负责协商的龚双勤当然清楚卢耶埃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将错就错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别看中国现在没多少钱,可头脑却精着呢,就大功率船用柴油机的问题,中国可不单单只考察法国一家。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就通过驻欧洲各国的大使馆,对几家实力较强的船用柴油机生产商做了极为细致的调查工作。
经过比较,最终才选择法国的皮尔斯蒂克公司。
这可不是因为法国在贸易上的灵活多变戳中了中国的G点,而是因为法国海军长期使用大功率柴油机的传统,不但让法国在这领域独树一帜,更符合当下中国现有的实际国情。
至于什么国情,说起来还挺尴尬的,那便是在燃气轮机无法在短时间内寻求突破的情况下,经济、实用且制造难度更低的大功率柴油机便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燃气轮机无法在短时间内寻求突破,当然是航空发动机技术不行呗,没办法,谁让船用燃气轮机的基础就是号称工业皇冠的航空发动机呢。
在这方面中国和法国可谓是一对儿难兄难弟,偏偏两国又及其强调国防自主,既然造不出燃气轮机,就只能先拿大功率柴油机凑合着用。
当然法国在这方面比中国还要先走一步,毕竟人家在大功率柴油发动机方面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甚至正在规划建造的“卡萨尔”级多用途导弹驱逐舰上干脆抛开流行的CODOG动力总成(即燃气轮机与柴油机动力联合推进系统)。
大胆的采用CODAD(即复合柴油机与柴油机动力系统),这便是法国除了搅屎棍属性之外的独特倔强。
偏偏这份倔强也很符合中国骨子里自力更生的性格,于是两国的合作也就变得水到渠成。
只不过卢耶埃与龚双勤达成的是初步意向,具体的细节还要回到京城慢慢完善,可不管如何完善细节,大体的方向却是定下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卢耶埃还是龚双勤对这艘承载他们合作前行的游船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意味在里面。
所以龚双勤夸这艘游船立了大功,多少也算实至名归。
被军委的领导当面夸奖,蒙建业说不高兴那是假的,自然是要谦虚的客气两句,可说着说着,蒙建业的话锋便是一转:“刚才我和秦教授在讨论船坞的问题时就说,目前咱们国家的浮船坞的利用实在太低,应该在政策上做出些调整。”
蒙建业这话说得很漂亮,可听得秦教授的脸都绿了,心说这姓蒙的小子还要点儿脸不?什么时候跟你讨论政策了,分明是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好不好?
可想归想,秦教授却已经没办法反驳了,因为蒙建业这句话直接勾起了龚双勤的好奇心,特别是进门时听见的几句争吵,更是让他很想知道两人究竟谈的是什么。
于是立即冲着秦教授问道:“老学长,具体的情况能不能跟我说说,说实话,军委内部也对浮船坞的使用率存在争论,如果你们的办法好,等我回去后也跟他们提一提!”
“其实这个问题,我十几年前就提过,只可惜东西刚交上去,就被打倒了,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对浮船坞的制度非但没变反而还比之前又加强了,这个时候你还让我提,说真的,我就是有心,也没这个胆子啦。”
秦教授此话刚一出口,蒙建业就是一怔,他先前还觉得一项敢作敢为的秦教授,怎么在浮船坞方面就跟老鼠见了貌似的,连碰都不敢碰,没想到根节竟然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