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磐便带着一班手下乔装打扮了,出发去丽州县,留陆怀衷镇守在墨金山内处理大小事务,这些他素日都做惯了的,倒也相安无事了几日。
这日早上,他刚用过早膳,忽见小厮多福进来回说东院里胡娘子的家人来了,求见胡娘子一面。陆怀衷颇为踌躇了一下,毕竟胡娘子的事便是大哥的家事,他实在不便管。
更何况如今胡娘子被关了起来,到底是个什么缘由,他也不甚清楚,更不好去问。思忖了一会,便挥手对多福说:“既还是大哥的内眷,便没有不让她见娘家人的道理。想来大哥也不会见怪,便让他们进去吧。”
来的正是胡娘子的大嫂马氏,带着她儿子柱儿。因素日寨主不过问后院女眷之事,后院里胡娘子吃穿用度一向是好的。胡家人仗着是胡娘子的富贵体面,常常来打秋风,也在后院里走动得熟门熟路一般。
那大嫂马氏,见今日是一个姓汪的嬷嬷带着他们进了后院,便拉住她问:“你莫不是新来的,怎么不见张妈妈?”
汪嬷嬷正被她戳在心头上,冷笑一声道:“你这几日不来,想是不知道这院中已是变了天了。”
马氏一听,只以为是下人之间的纷争,顿时有几分打探巴结之意,忙堆了笑问:“敢是张妈妈做错了事?”
汪嬷嬷立住脚,把脸一板,道:“你倒是不问你家那位,打听起我们后院的事来。这也是你这等人配打听的?”
马氏一听便急了,只以为是摇钱树病倒了,倒也不计较汪嬷嬷的鄙夷,追问道:“我家姑奶奶可是哪里不好了,寨主请郎中没有?”
汪嬷嬷原本是后院低一等的管事婆子,一向被张嬷嬷打压。这马氏每次来都只巴结张嬷嬷,何曾把下面这些人看在眼里过,她早就有意急她一急,便说:“请郎中怕是也医不好你家那位了,寨主动了大气,早把你家那位看管起来了。这么与你说罢,今日若不是寨主不在家,二爷不知内情,怕你连这大门都进不来了。我劝你如今你还是扎起嘴儿莫打听,好多着呢。”
马氏已是吓软了腿,紧紧的拉着儿子,不敢再问,只跟着汪嬷嬷一路来到胡氏的小院前,抬头只见门上一把大锁牢牢锁着,园内鸦雀不闻。汪嬷嬷唤来给胡氏看门送饭的婆子开了锁,便说:“你有事快些儿说,今日她可没有午饭招待你们,尽快出来的好。”说罢便示意婆子在门口看着,自己转身走了。
胡氏听到院门响,忙赶出来看,只见自己的嫂子带着侄子臊眉耷眼的进来,不由得一阵失望,远远的便道:“你今日来我可没好东西给你了,趁早出去罢。”
马氏左右张望,见院内一片荒凉破败,落叶枯枝遍地,连一个服侍的人俱无,又见胡氏越发的憔悴消瘦,忙赶上前问:“姑奶奶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甚事?方才我带着柱儿进来,便被那老刁货一阵奚落,只记挂着姑奶奶处境,我不曾与她计较。”
胡氏听了大为光火,骂道:“这该死的老货,欺你便是欺我,如今只看我一时失意,竟敢这样嚣张!”
遂把前日之事一五一十与自己嫂子讲了,听得马氏也一阵愤懑,跟着骂了半日。
待胡氏讲完因由,马氏压低声音问:“姑奶奶好歹也是有些手段的,摆弄过后院不少女人,如今竟任那姓范的贱人这样骑在脖子上撒野?”
胡氏叹一口气说:“你看我这院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主子爷不许我出门,我便有万般手段,也使不出来。”
马氏仿佛看到荣华富贵在自己眼前消失,不甘心的赔笑劝道:“姑奶奶这就灰心了,安心在这院里关一辈子,我们可还有什么指望呢?那机会都是钻营的,姑奶奶出不去,我倒是可以进得来。咱们本是一家子亲人,如今正是用我的时候,往日我也帮姑奶奶做过一些事,如今还做姑奶奶的马前卒。”
胡氏一听,顿时振作起来,道:“嫂子说的是,如今你能进得来,便是我的转机了。”说完便思忖半日,示意柱儿出去,才谨慎道:“嫂子,此番与前不同,因我不得势,所以更为凶险。我们这位主子爷可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怕不好善了。”
“姑奶奶可是有了主意?”
“如今正值酷暑,天干物燥,难保没有个灯歪烛倒的。若是燃着了帐子,那可是天王老爷来了,也救不回来的。况如今那贱人被锁得铁桶一般,便是有十分能耐,也是逃不出去,只能活活烧死罢了。”
马氏一听,不由得暗暗心惊。以往只是给那些女人一些颜色,这番是要认真把范氏整治死了?忙开口问道:“如今我们进不得院子,如何能使那灯烛……”
胡氏站起身,到里间去摸索半天,找出一对玉镯来,忍痛递到马氏手中,说:“这对镯子本是我最心爱的,如今你也拿去换了银子,只帮我办两件事。成不成,你我的富贵荣华都在此一搏了。”
马氏一看这对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足,便知是与往日打秋风得来的不同,是个好东西,心里便是一喜。随即胡氏又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两人计较已定,马氏方才拉着儿子告辞出来。
这厢,简葵自从被锁进小院以后,门口还添了两个婆子看管着,真的如同囚犯一般。一日三餐依旧是食盒送进来,却没有了之前的丰盛。简葵也不计较,只一心盘算如何逃走。
经过几日的筹谋,她几乎要死心了,茵茵本就怕她真的逃走,惹得主子爷生气,便又从旁劝说着,她渐渐的也只好耐下心性子来,坐等机会。
这日她碰巧来了例假,这里没有现代那些便捷的卫生用品,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茵茵笑吟吟的走来,手里拿着两支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说:“这可奇了,库房的人如何得知咱们的灯烛用尽了?今日竟送了来,只是也太小气了些,只有这两支,可够怎么点的?”
简葵没有心情理会这些杂事,便随口说道:“有得用就行,如今我是人质,还有什么好挑拣的。”茵茵听了,也不再说话,只拿着蜡烛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