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夏娘子被茵茵恭敬的请进了主屋,一进去便是愣在当场。主子爷这屋子她也是来过的,但是从未在此留宿,今日却被这范氏占了,还被主子爷装扮成这般,认真是要留她久住了不成?便是那大户人家的主母娘子,也只是住自己的院子,断断没有堂而皇之的住进爷们院子的道理,如今爷竟捧得她主子娘子一般了?
想到这,不由得苦涩起来,那股子争强好胜的心火顿时又旺旺的燃烧起来,她暗暗咬牙,回过身对简葵笑道:“妹妹如今住在这里,爷便把这屋子布置得如此精致,可见妹妹着实是爷心坎儿上的人儿了!”
简葵也只好笑道:“夏娘子说哪里话,我不便起身,你快请坐吧。”夏氏便款款的走过来,挨着榻边坐了,问:“妹妹如今身体可好些了?前番我听说你竟有这些遭遇,着实心焦,又怕来了影响你休养,今日打听了妹妹可以起床了,才敢过来。”
说罢自绿云手中取了锦盒,在简葵面前打开,说:“我也没甚好东西,如今妹妹休养身体要紧,这人参便是补气极好的,便赠予妹妹了。”
简葵忙推辞道:“夏娘子太客气了,前几天送我的布匹,我还没有答谢,如今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不敢领受。你的心意我领了,人参还请你带回自用吧!”
夏娘子听了这话,便半真半假的红了眼眶,说:“妹妹不知道,我这心里着实有太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妹妹定要收下,我才好说出这心里的话。”
简葵心说我又不是什么知心大姐,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呢?
只听夏娘子继续说:“当日我和胡姐姐一起住在后院侍奉主子爷,何等和乐!不想到她竟这样糊涂,害得妹妹如此。前番她为难于妹妹的时候,我就劝过她,咱们同是主子爷的女人,平素除了主子爷想起来时来一趟,其他时间都在后院互相做伴,这后半生漫长,且须得当亲姐妹一般相处做伴,才不孤寂,何苦要互相难为?”说着竟滴下泪来。
简葵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这古代的女子却是如此,一生都被困在后院里,依附于男人,没有自己的人生。又见她低头垂泪,一时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只好递了手绢过来,让她拭泪。
夏氏含泪勉强笑道:“妹妹倒是好造化,得了爷的青眼,如今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我着实是羡慕得紧,想当日刚入山庄时,主子爷对我也是如此,只如今……也罢,你看我,妹妹如今正春风得意,我说这些岂不扫兴?妹妹莫要介意,这只是我伤心人说的伤心话罢了,爷想必不会冷了你的。”
这话落在简葵耳里,果然是把这几日刚刚热起来的心寒了下去。她自从穿越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看到周磐目前对自己的好,却忘记了这是一个妻妾成群的时代,男人自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周磐现在对她确实是好,但是当日也是这样对待过胡娘子和夏娘子的,如今却一个毫不留情的看她去死,另一个则是这样毫无希望的待在后院里等着他的心血来潮。
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楚,说:“夏娘子多虑了,我本不是你们院里的人,也只是暂时住在这罢了。待你们的主子爷得偿所愿,便放我离开了。”
夏娘子听了这话,在心头略转一转,便伸手去拉住简葵的手,说:“说到这,也真真是我和妹妹同病相怜之处了。我是家世出身匹配不上主子爷,做不了正头娘子,也倒罢了。妹妹这人品相貌,若不是因着你父亲的缘故,断然不会如今还是个姑娘,最次也能挣上个庄内人唤一声范娘子了。唉,想来也是父母亲眷做了家累,只能如此罢了。”
简葵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假意喝茶,掩住自己控制不住的失落表情。夏娘子却早已看见,心里暗喜自己话说得正戳在她心口上,忙乘胜追击道:“妹妹也不必灰心,凭着爷今日对你的宠爱,有幸一举得子,怕是能母凭子贵,主子爷一时高兴,莫说是娘子,便收你入房做了妾室也未可知。”
简葵听到这话,实在忍无可忍,冷冷说道:“多谢你替我想得周全,我既不想做他的妾室,也不期望母凭子贵,你既有此意,便多多努力。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就不送你出去了。”说毕便伸腿要下榻,夏氏一看,忙忙的站起身笑道:“是姐姐的不对,只拉着你说些有的没的,既妹妹不舒服,快去歇息罢,我先去了。”
说毕便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简葵也不送,也不吭声,只是坐着看她弱柳扶风一般的被绿云搀扶着走出院子去了。
待走到后院,绿云四顾无人,才抱怨道:“娘子真心实意的为范氏着想,她竟如此不识抬举!真真白可惜了那株人参!”
夏娘子笑道:“绿云,你到底还是年轻不晓事,眼皮子忒浅。她听了我这些话,越是坐不住,越是证明我的话有了效用。”
“什么效用?”绿云不解的问。
夏氏冷冷一笑,说:“这范氏可不同于咱们之前那些对手。她是本不想留下,被爷强留的。前番不是逃走过么?若是摆弄她,反倒是叫爷心疼,愈发丢不开手,不若从她这里下手,釜底抽薪才罢。”
“釜底抽薪?娘子,奴婢还是不解。”
“你呀,且等着瞧吧。”夏氏摇摇头,不再说明,只是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果然,简葵又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规划了。她自上次被周磐找回,因着受伤后有周磐的体贴照顾,她竟生出躺平的心思来,想着和这样的男人厮守一生,也未必不好。今日被夏氏提点,她惊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他这样权势的男人,如何肯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已经有这些例子在前,喜新厌旧也是迟早的,还是趁早清醒过来,为自己打算才是。但是之前逃走过一次,知道要再逃走难于上青天,只能再找出去的机会,最好是能让周磐主动放自己走才好。
想到这些,她心里一阵苦涩,眼眶里也不争气的聚起了泪水。她忙摇摇头不去想,把心思放到当前的事情上。当务之急是先敛些财物做盘缠傍身,这样出去后才不至于生活得太窘迫。毕竟在古代,女子谋生太难,不得不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