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夫人过寿的前一天,卫家的几位小姐并卫长安一同去大相国寺给老太太祈福。
小舍儿性子憨直,在车上问道:“咱们自己家不是有庙吗?为什么不往家庙去?要到大相国寺去呢?”
春娇告诉她:“不去家庙,一来是因为家庙远,二来大相国寺的香火更盛,更灵验。”
卫宜宁听了但笑不语,她其实也是个不信佛的。
家庙和大相国寺都供着菩萨,之所以去大相国寺给老太太祈福,多半是因为排场好看。
至于大相国寺的菩萨是否真的更加灵验,怕是没有实据。
到了大相国寺门前,人们纷纷下车。
刚进山门,卫长安便有些夸张的说道:“燕家的人也来了!瞧那边不是他们的马车吗?”
卫宜宓一听当即四处观望,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一直渴慕的身影。
“快看,真的是燕七公子!”有不少和卫宜宓一样痴迷燕肯堂的仕女,此刻如一群小麻雀一样嘁嘁嚓嚓地议论。
脸上的神情三分羞赧五分倾慕,还有两分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的兴奋。
卫宜宁也听过几次燕肯堂的名字,他被称为京城第一贵公子,并不是因为他在家中排行第一,而是据说他无论能力、人物还是才学都能排第一,故而才有这个称谓,虽然他暂时身无功名,但自幼便有神童之誉。
柱东王有意不许他太早露峥嵘,故意压制着以磨练心性,以期成为大材。
卫宜宁心中也有些好奇,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的第一公子燕肯堂。
只见他身材修俊,眉目清朗,气度卓然,远观如琼林玉树蔚蔚昭昭,难怪惹得一众少女芳心荡漾。
卫长安不愧是卫宗镛的亲儿子,当即奔过去跟燕家的子弟套近乎。
他知道,燕肯堂将来必会成为朝中重臣,于是借机与他攀谈。
燕肯堂自然是认得卫长安的,只是并无深交,两个人明显不是一路人。
卫长安这人一身的纨绔习气,全无一点才学,每每说不上两句话就露怯。
他偏偏最爱巴结,生了一双势利眼睛,从来只往上看。
燕家地位既高,子弟众多,且前途都好,卫长安便爱往他们跟前凑。
今天在大相国寺偶遇了燕肯堂,自然要借机攀谈一番的。
卫宜宁冷眼看着,燕肯堂谦和有礼,没有丝毫的倨傲之态,这的确难得,因为卫家刚刚出了这样的事,他还能够对卫长安平心待之。
换做其他人,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了。
卫宜宓和宜室宜家两姐妹此刻这三个人的眼中只看得见燕肯堂一人,但卫宜宁在旁冷眼观瞧。
见卫长安和燕肯堂站在一处,犹如鸾凤与麻雀同枝,高下立现。
两人的区别并不在穿着打扮上,若论衣饰华美,卫长安更胜一筹,但两个人的气度着实差着十万八千里。
卫长安若是单独放在一边,不知情的也会觉得他是一位翩翩贵公子。
毕竟他的长相不难看,穿着打扮也贵气十足。
但此刻站在燕肯堂身边,却让人觉得他气质猥琐举止轻浮,俨然明珠旁边的死鱼眼。
卫宜宁忍不住在心中啧啧,果然是人比人得死,亏得卫长安有脸过去。
他自己的丑事还未烟尘散尽,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出来混,这厚脸皮的功夫也算练到家了。
这厢卫长安拉着燕肯堂聒絮了半天才肯放手,回来向自家的几位妹妹说道:“燕七公子是陪着他家的妹妹来这礼佛的,因为她家的老王妃近来身体不适。”
卫宜宁听说燕家的几位小姐也是个个貌美如花,但卫长安却不敢肖想。
这自然是因为燕家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卫长安明知自己高攀不上。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燕家的八公子燕云堂是个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哪个登徒子胆敢对他家姊妹有非分之想,他就敢当众把那人打成个烂羊头。
卫长安刚从牢里放出来,虽然没有杀人,可淫辱母婢的罪过在门第高贵的人家看来,已经是不赦之罪了。
包氏他们将来也只能哄骗一些不知根底的外放官员,或是门第比卫家低上几级的门户。
“先去上香吧!”卫长安摆出一副长兄的姿态说道:“这里人多,前殿后殿的,各处的香烧下来也要半个多时辰。”
卫宜宓等人当然也知道今天来大相国寺的主要目的是什么,虽然贪恋燕七公子,可也不能太露骨了。
当即依依不舍的去上香。
一行人先是在大雄宝殿及各处上了香,之后再由沙弥领着去后面的弥勒殿念经捡佛豆。
所谓的捡佛豆就是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捡一粒豆子到碗里,之后把这些豆子拿回家去煮熟了,在老太太寿辰当天施舍给乞丐吃。
以此善行来消灾祈福。
卫宜宓烧香磕头都极其虔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每一处神佛面前她许的愿望,都不是保佑祖母身体康泰,长命百岁,而是她能和燕肯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自从卫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卫宜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得上是置身事外了,相比于卫宜宛和卫长安,她受到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她内心深处却常常为此惴惴不安,甚至愤懑忧虑。
卫家的每一桩丑事,都会让她的身份贬值一次,放眼整个京城,哪家显贵结亲,不是把对方的门户打听个一清二楚?
卫家出了这么多不光彩的事,她虽然清白无辜,却一样要受到连累。
从她十三岁第一次见到燕肯堂,就已经不能自拔的陷进去了。
卫宜宓心气极高,他觉得以自己的资质完全可以匹配燕肯堂,但随着近来一次次家丑外扬,她的心一再下沉。
那在她看来原本可以攀折到手的姻缘枝,渐渐变得高不可攀。
但想要一个人彻底死心,实在太难了,尤其是让一个妙龄女子对爱慕已久的心上人死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时,卫宜宓的心像是开春复苏的草芽,开始不可遏制地疯长,整颗心萋萋离离,荒得不成样子。
只因为她今天遇到了燕肯堂,神清骨秀的佳公子,宛然少女心田上煦暖的阳光,卫宜宓无法理智思考,只剩下一厢情愿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