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玉书微不可查的抬头,看着来人,城阳公主,这个已经算是最好命的公主了,按照年岁来算,和皇上相差不多,眉间的一点红心,衬托得整个人有些娇艳,倒不像后宫中的那些妃子一样,打扮的死气沉沉,虽然已经嫁过了二夫,但是面容依然精致,身穿的一身金线玉衣,头顶的华贵珠宝,珠光闪烁,像是银河中的一片繁星,这一片灿烂的桃花衬托她都显得有些过了,非得要牡丹的雍容华贵,才能衬托她。
这次的主角除了城阳公主之外,还有几人,甚至还有几位尚书带着家眷坐在下面,嘴上说了几句官方的套话,一挥手,就放底下人的自由了。
赏春宴主要是为了促进群臣之间的关系,玩乐为主,赏诗看人为辅。
这个时候的唐代,诗歌的地位已经初具雏形了,其中中场的余兴节目,也是各位举子跃跃欲试的项目,便是行酒令。
场中的兴致正是高的时候,城阳公主突然满脸微笑的对着旁边的礼部尚书说道:“曾尚书,既然现在兴致最高,我们不如来点行酒令如何。”
曾尚书的身材微微略胖,看上去满面的福相,除了眼睛中时不时的闪过了一丝精明,大家估计都要忽略这么个人。
微笑着点头,道:“当然,不知道公主有什么好的提议呢?”
城阳公主居高临下,将下面人的眼神神情一扫而过,无一例外的都是一脸的期待,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的笑容,高声对着下面的奴仆说道:“抬上来吧。”
荣玉书正在好奇是什么东西,却发现几人抬着一件不大的花鼓上来,架子上绑着红色的绸缎,鼓面上画着花草鱼虫,分外的精致。
有种不好的预感传来,这不会是击鼓传花吧。
果不其然,城阳公主起身,亲自走到了旁边的桃树旁边,从上面挑选了一枝开的最盛放的桃花,走到了原地上,对着曾尚书微微一笑,道:“这倒是我新想出来的一个法子,我命击鼓人敲打一首曲子,眼睛蒙上,若是鼓声停止,这花在谁的手里,就上来做一手诗可好?”
虽然荣玉书觉得这个法子土爆了,但是放在刚刚兴起的唐朝,特别是还是城阳公主提出来的,一瞬间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纷纷开始拍着公主的马屁,说道真好法子啊。
曾尚书也有些感兴趣,虽然以往的赏春宴,其中也有诗会这个项目,可是多半有些古板无趣,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于是开口说道:“公主果然明慧,只不过这开始的一局,是什么题目,不如让公主定一个也好。”
城阳公主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狡黠的笑容,看起来有些俏皮,微微一笑,道:“现在若是将题目定下来了,那该有多无趣啊,不如等着花传到了谁的手里,我再来说怎么样?”
曾尚书愣了愣,下面的人也愣了愣,包括了底下的官吏和举子,这难度也不小啊,不过曾尚书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拍板决定了,道:“公主果然厉害,就这么决定了,那就开始吧。”
底下人是什么心情荣玉书不知道,不过他的心里面是哇凉哇凉的,公主这一招狠着呢,她扫视下面,多半是一些身上儒雅的气质的举子,下面人打的是什么心思自己是一目了然,不过要是想要得到她的赞扬,却是要费一番功夫了,看看右手边的,多少带着家眷的官吏,其中有几位还是自己相熟的大家闺秀,脸上多是带着一些看好戏的模样。
唐广坐在旁边,脑袋不偏,只是身体微微的倾斜一些,声音很小声,但是足以传到荣玉书的耳中:“若是等会我和唐寺卿有一人拿到的话,你便替我站起身作诗,听到没有?”
荣玉书满脸惊讶的转过头去,道:“还能这样?”
唐广微不可查的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痛心的说道:“要不然我带你过来干什么你个白痴?”
城阳公主心情似乎分外的好,开始在旁边讲着规矩,道:“当然,若是各位大人手中接到了这花之后,有三个法子,一是乖乖的将这一坛酒喝下去,还有一种是可以找一人代替你作诗,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自己做也可以了。”
旁边的人抬上来的了一个桌子,荣玉书的眼睛微微张了一下,想到其实也不算是特别毒了,一坛酒也没多少,大概,一斤多吧。呵呵。
不过城阳公主特别的提了一条,一人只能有一次机会作诗,若是之后再抽到他了,就除了另外找人之外,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荣玉书的心中隐约的升起了一丝的激动,心情有些沸腾起来,直觉告诉他,等会一定会很好玩。
上来一位穿着粉蓝色劲装的艺人,眼睛上蒙着一条粉色的丝巾,看不清楚下面是什么动作,手上一手拿着一个响捶,待到城阳公主说了一句开始之后,艺人手上一敲,鼓点声音仿若是夏雨落在了芭蕉叶上一般,大珠小珠落玉盘,居然带着一丝的清脆,一首清闲愉快的调子便传来了。
城阳公主倒是不紧不慢,递给了旁边的曾尚书,后者也是一脸的祥和,传下去了,地方当然很明确了,从左手边开始,右手边坐着的都是一些女眷,人家多是用看热闹的。
鼓声清新愉快,按照蛇形状传的,传到了唐临唐寺卿的时候,鼓声有了一个节拍点,荣玉书心中大叫着不好,估计要停,果不其然,击鼓的艺人一个漂亮的转身,停了下来,第一位倒霉蛋新鲜出炉了。
荣玉书的心跳猛地加深了几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唐临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拿到手上的艳丽桃花有些发愣,但是还是站起身来,笑着朝着公主敬礼,道:“老朽不才,得到桃花了。”
对于这位五十而知天命的老人,就算是城阳公主也不敢造次,身居大理寺卿,几乎是圣上,也是大哥最信赖的人了,身体坐直了,脸上笑容淡淡的,收起了调笑之心,也正经许多,态度诚恳的说道:“唐寺卿说笑了,不知唐寺卿是选择哪一样呢?”
唐临转头的那一刻,荣玉书几乎心都快跳起来了,但见唐临的眼神中传来了一丝的询问,荣玉书波澜不惊,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镇定起来,世外脱俗,风轻云淡,咬牙给了唐临大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者了然,对着公主拱手说道:“老朽不才,自认为这次的诗会,便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便请后面的这位后生代老朽作诗可好?”
公主看见唐临转头的拿一下,几乎就将目光放在了后面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恩,面容看上去还稍微的显得有些稚嫩,但是看这气质,镇定自若,行事从容,恬静自然,虽然不知道才学如何,但是凭着这一份长相和气质,至少都可以为他加上几分。
城阳公主见着荣玉书站起身来,探寻的眼神扫视了一番,突然笑道:“你是哪里的人士?”
荣玉书恭敬的抱手鞠躬,道:“晚生是洛阳人士,姓荣,名玉书,字文玉。”
洛阳人士?城阳公主有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丝的笑容,道:“我听闻,洛阳的牡丹闻名天下,是否?”
荣玉书听着这么一问,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题目多半就是牡丹了吧,声音轻松了一些,也清亮了许多,答道:“晚生以为,洛阳的牡丹可以当得上雍容华贵,艳而不俗,柔而不媚吗,是以国色天香。”
“哦?”城阳公主的声音微微挑高,似乎不以为然,但是对荣玉书说的又很感兴趣,道:“照你这么说,这牡丹,当真可以当得上花中之王呢?”
荣玉书对城阳公主中的话有些摸不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周围人对这位公主的脾气也摸不透,不敢妄加揣测。
城阳公主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端起了一个酒杯,在口中微微抿了一下,道:“正巧我府中的花园中也需要新增几样花卉,既然你说的牡丹这么神乎其神,帮我选一个品种可好?”
荣玉书敢说不好了,微微想了想,答道:“若是衬得上公主的卓越风姿,当属于洛阳牡丹中的魏紫了,花朵丰满,造型在牡丹中可谓是别致了。”
城阳公主笑了,不知道是哪一句讨了她的芳心,答道:“既然你认为牡丹配得上我的身份,那便做一首诗,同样也需得配得上我的身份,若是我觉得不好,便不是这些酒了,那里有一斗酒,便喝下去了吧。”
一斗酒,也就是三斤了,看着场上人的窃窃私语,荣玉书反而不怕了,微微一笑,场上的人,看上去就是胸有成竹一般。
其实荣玉书心里面是这样想的:妈蛋,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你要让他做一手诗其实不难,问题是要做出来符合公主的心意,这又是一个问题了,荣玉书想了想,一咬牙,在脑海中寻找了片刻。
“富贵风流拔等伦,百花低首拜芳尘。
画栏绣幄围红玉,云锦霞裳涓翠茵。
天是有各能盖世,国中无色可为邻。
名花也自难培植,合费天工万斛春。”
心中默默的对前人表示了一些歉意,自己算是被逼无奈了,莫怪莫怪,反正这样的宴会,多半是即兴创作,场上人听了便罢了,只要没有人记下来,便流传不下去的。
城阳公主初听闻的时候,眼前倒是一亮,不过自己倒是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反而将话语权转到了旁边的曾尚书上面,道:“曾尚书以为这诗如何呢?”
曾尚书一瞬间的:“这..”不知道公主这是何意,这是说这晚生做的诗好呢,还是不好呢?心中闪过了万般的心思,对着底下的人问道:“众人觉得呢?”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这不是一个难题,可是推过来推过去,反而枪打出头鸟,一时间没人回应。
城阳公主一看是这场面,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睛中却闪过了一丝的冷意,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惹得这些人相互推诿,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以小见大,若是之后的大唐,都是这些人在朝为官,岂不是连一个发表意见的人都没有?
唐临突然开口笑道:“这诗中所写,若是没能亲眼见过那牡丹,那也得是思之念之,久久不能忘怀啊。”
城阳公主将目光放在了荣玉书身上,后者淡然一笑,道:“晚生的诗,文笔稚嫩,万不敢和场上文人相媲美,只是道出了心中所想而已。”
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我觉得倒是不错,文采斐然,赐酒。”
赐酒和罚酒的意味可不同,前者是奖赏,后者是惩罚,从面子上看,就有不同,端起了侍女端来的酒,一口饮下,跪下谢恩,游戏继续。
因为前者起了一个好头,让后面人的压力有些大了,同时也知道了,城阳公主,可不是名义上的娇滴滴的皇家公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