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走出来,看慕隐正在院子里站着,或是穿着的缘故,也或是气势的原因,让他看起来跟这朴树的院子有些格格不入。
往那里一站,透着要抄家问罪的压迫感。
凤染抬脚走过去,“侯爷。”
“嗯。”慕隐应,不觉瞅了一眼凤染的嘴巴,随着移开视线,“走吧。”
“去哪儿?”
“慕家。”
凤染:“可是我想住这里,不想回慕家。”
慕隐听了,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说了声好,转身走了。
凤染扬眉,是因为她快死了吗?所以连慕隐都变得好说话了!
也或者,他来接她本就是客气一下而已,她不愿意是正合他意。所以,才会走的那么干脆利落。
算了,管他是怎么想的。
凤染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顾兰娇也把偷听偷看的脑袋给缩了回来,心里暗腹:她之前真是想错了,凤染真的不是那贪权富贵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留在她家。
不过,那慕侯爷还真是冷淡。初见,真是处处瞧着都好。多见几日方才感觉,这男人真真是不好相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老娘总是说的日久见人心。
堂屋,顾母看凤染并没有同慕隐离开,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凤染在慕家已经生活了几年,在这种时候却不愿意跟着慕隐回去,可见她之前在慕家过的心里并不痛快。
现在,凤染留在这里是觉得她对她很好吗?若是因为这个……顾母心里涌上一抹歉疚。
她对凤染的同情是真,但有私心也是真。因为她想过通过凤染想慕侯爷求情,求慕侯爷能放了顾衡,不要真的治罪她。
说到底,她对凤染的那点好,也并不单纯。
“娘。”
顾母闻言,转头,看顾衡去看大夫回来了。
“你回来了,大夫咋说?”
顾衡看顾母一眼,“李大夫说,娘的力道跟十年前比是一点都没弱,打孩子的功力还是那么高深。”
顾衡的屁股被打出血已经不是一次,总是看一个大夫,大夫都看出乐子了。
顾母听了,扯了下嘴角,“李大夫小看我了,其实为娘还忍了两分,不然,你这会儿已经在床上瘫着了。”
顾衡没说话。
顾母:“这会儿想清楚我为什么打你了吗?”
“嗯!是我不该对方烟翠心软。”
听着是知道错了,可谁知道心里到底是明白了没?其实,就算是明白了又如何,就顾衡这性子,遇到同样的事,下次搞不好仍会继续犯糊涂。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的是挺让人发愁的。索性,顾母也不想多说了,转而问道,“你不是觉得凤染已经失了清白,在心里嫌弃她了吗?现在怎么又想着娶人家了?”
“娘,过去我那是太狭隘了。这些日子我在牢里看清了很多东西,这世上,坏人真的是很多呀!”顾衡感叹道,“而我和凤姑娘都是被人欺负的可怜人!作恶的是那坏人,凤姑娘何错之有呢!我与她退亲,那就等于是在帮着坏人欺负她,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也太不是人了。”
坐了一阵子牢,生出了与凤染同命相连的感情。
顾母听了,不知道该说啥了。
活了这些年,总算知道坏人多了。可是,遇到坏人,他还是稀里糊涂的。
“哎!”
“娘,你咋了?”
顾衡觉得自己长进了,可他娘为啥还叹气呢。
“不说了,睡吧!”说完,顾母走出了屋子。
第二天,顾衡先去了摊上,顾母吃饭时对着顾兰娇念叨顾衡稀里糊涂,还总是烂好心。
顾兰娇:“那能咋办呢?我哥就那样儿。”
凤染:“大娘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带顾公子去练练心肠怎么样?”
凤染轻笑,“只要大娘信任我,放心把人交给我就行。”
“放心,放心,你尽管把人拿去。”
对自己儿子,顾母是已经束手无策了。所以,凤染这位能把强盗吓哭的主儿,或许有好的办法也不一定。
“就是不知顾公子胆量如何?”
“你放心,他胆量大的很。”
一个敢于跟恶人结交,又敢于与狼共枕的人,这胆量能不大吗。
听顾母这么说凤染放心了。
……
半晌时分,顾衡回到家,凤染对着他道,“顾公子,今天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顾衡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
“那走吧。”
走在路上,顾衡不停的跟凤染赔着不是。
凤染点头,一直没多说什么,直到到地方。
“好了,就是这里!”
顾衡愣了,“这里?凤姑娘,这,这里可是刑场呀!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凤染在摊上买个包子,吃着,跟顾衡一起挤在人群中,看着刑场上两个要行刑的犯人,等着。
“凤姑娘,咱们走吧!这俩马上就该行刑了,别再吓着……”顾衡话没说完,一个斩字响起,随着刽子手就扬起了手里大刀。
瞬时……
血色飞溅!
惊呼,哭声一并响起。
顾衡瞪大眼睛,待在原地。
凤染咽下手里的包子,拽着顾衡走到了一边,然后,指着那对着尸体痛哭的人,道,“你看,他们哭的多可怜。”
顾衡不说话,心跳还未平复。而那些痛哭的人,也确实是越看让人瞧着越是心酸。
就在顾衡同情心又开始泛滥的时候,凤染拉着他走到卖包子的小摊前,对着老板问道,“大叔,这俩人是犯了啥事儿呀?”
“糟蹋良家妇女,拐卖娃子。”说着,老板将刀往案子上一甩,“所以,这俩人是死有余辜。”
凤染颔首;“大叔说的是。”
顾衡本冒出的同情心,当即就熄火了。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凤染也不说啥,一路上该吃吃,该喝喝。
然后,第二天在顾衡忙完摊上的活时,又带他去了刑场。
这地方,才是最能见世面的地方。因为这里简直是人性到底有多恶的集中营,所有你意想不到的事儿,在这里都可以目睹。
看完,听听那哭声,问问罪行,带顾衡回家。
一连三天,顾衡有些受不住了,“凤姑娘,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
“你不是说关于退亲的事儿,对我很是愧疚,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我没别的想做的,就想天天跟你去菜市场看人砍头。”
顾衡:……
他曾经畅享的是,有一天能与一女子并肩看夕阳。
可现在,却成了每天菜市场看砍头。
梦想与现实的差距,让顾衡心里发酸,想哭。
但说出去的话,又不好反悔,就这样只能陪着凤染继续看人行刑。
就这样连续去了四五天后……
“顾大哥!”
听到方烟翠的声音,看到她,顾衡当即就激动了,“你,你少给我套近乎,我告诉你,你别把我当傻子,你能对我使坏一次,就能对我使坏第二次!心肠坏的人,一辈子有的都难变好,你这才多少天就改过向善了?你在这里懵谁呢!少给我使你那鬼心眼。”说完,顾衡沉着脸离开。
方烟翠脸青白交错。
凤染笑眯眯,“方姑娘,代我向你父亲和兄长问好呀。”
听到这话,方烟翠脸色登时更难看了。
自从凤染开始墙头唱歌,她家就开始家宅不宁,她娘日日盯着她爹跟兄长,天天觉得只要她稍微一眨眼,她父兄就会带着凤染远走高飞一样。
且还白天骂她哥没正行,晚上骂他爹不正经。
想到这些,方烟翠盯着凤染,眼里难掩恼恨,“凤姑娘,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凤染挑眉,“方姑娘没听说过因果循环吗?所以,现在听方姑娘这么说,我觉得我晚上应该去你家做个客。”说完,撩一下秀发,扭着腰,摇曳多姿的离开了。
方烟翠看着,恨得直咬牙。
当晚,顾母听到顾衡怼方烟翠的事,当即啧啧,“没想到刑场竟还是这么好的地方呀。”
凤染:“我感觉再去几天,顾衡搞不好看谁哭都觉得谁像坏人了。”
顾兰娇听了,觉得分外好笑。
另一边,慕隐知晓凤染陪同顾衡每日游刑场的事,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对着墨书吩咐道,“你去顾家一趟,把顾母请来。”说完,又嘱咐道,“记得别让凤染看到。”
听言,墨书心里咦了一声,不让凤染知道?侯爷莫不是这就开始惧内了?
心里腹诽,不敢表露,领了命就去带了顾母过来。
“草民见过侯爷。”
“顾老夫人无需多礼。”慕隐看着顾母,淡淡道,“我今日让你来没别的事儿,就是看凤染好似跟你很合的来。所以,我想请老夫人收凤染为义女。”
闻言,顾母顿时抬起头来。
墨书听了,神色不定,若是这样的话,那顾衡跟凤染可就再没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