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宴席上，各式菜肴也相当考究。
“不说这些佳肴是否美味，光这造型就赏心悦目！”翎羽感叹。
万有归说，“殿下，草民可是用了心思的，光美味未必能让您心动。草民便另辟蹊径，用着花和叶作为盘子。这酱肘子虽然普通，但放上这青竹翠枝不仅增添了芳香，也让颜色更加突出。还有这豆腐蛋花汤，虽然寒酸，但盛放在这金梧叶上，就不太一样……”
桌上三十余道菜，万有归恨不能都介绍一遍。众人便都听着。
等他说完了，翎羽才说，“万庄主有心了。”
“这庄子就庄主一个主子吗？”
万有归说，“草民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行为张狂，怕惹殿下不快。教他在内室读书。”
“夫人呢？”
“夫人早逝。”
“抱歉。本王冒昧了！”
“庄主可想平步青云？”
万庄主很期待。
“本王在修罗县就听说了你的的善举。”
“草民该怎么做？”
“本王会向陛下举荐，到时有三司考察。通过考察就可以和科举中榜一样出任。”
“三司考察，都是些什么？”
“以你的善行，不难，主要就是考察你的人品，学问，家世。由刑部，礼部，户部分别派人。所以才叫三司。”
“这，殿下举荐也需要经过三司？”
“即便是皇帝陛下举荐的人，也是要经过三司。万庄主可以考虑一下。”
“若考察没有通过会怎样？”
“怎么会呢？你接济百姓，世代居住在万花山庄，看你言谈，不似没有学问的。三司不过是走个过场。还是说，万庄主有什么顾虑？”
万有归陷入沉思。他是想做官的，可三司考察究竟会以什么方式进行调查？
“一切还是要看您的意思。”翎羽说。给了万庄主选择的余地。
宴后。华时雨不解，“还没有调查清楚萧浅云所言的真假，就询问万庄主是否有意做官，是不是太草率了？”
翎羽不予理睬。
夜里，翎羽正搂着左绣睡觉，忽然听到有人闯入。
“殿下。”
她点了灯。
付玉的脸色煞白。好似遭逢大难。
“臣听了您的建议，对万花山庄进行调查，发现一处围墙比别处高。臣便翻了进去……”付玉嘴唇颤抖，“臣…萧浅云所言属实。”
翎羽不太相信。毕竟万有归表现得温文儒雅，谦和有礼。
可就在她思考该怎么做的时候居所已经被人围起来了，万有归带着一帮家丁进来。凶神恶煞。
二话不说，直接打来。付玉虽然被吓得不轻可反应迅速，将桌椅等可用之物扔去抵挡，还不忘让翎羽快跑。
可往哪里跑！
翎羽抽出刀来应战。
看着付玉被堵在了角落。而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左绣。
犹豫了一下便把刀扔给了付玉。自己则将被子抛出击退前面的人，又抄起瓷枕充当盾牌。
好在付玉不负她的期待，拿到武器后便突破包围，护住了她们。
听到打斗的护卫也将此处包围了。
“哼，哈哈哈哈…”万有归神色张狂，“本庄主招待你们，你们不守规矩！你们不守规矩！”
万有归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抱歉，我在翻进去的时候惊动了他们。”付玉将刀还给了翎羽。
翎羽在付玉的带领下破开了院门。那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一个一个的花瓶，上面是甜美的笑容。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关在笼子里的人，还有一坛红色的血腥的液体。
“臣进去的时候，庄主正在吃--”付玉说。
翎羽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肉。
翎羽感觉很无助。
“殿下。”
“杀了！”她说。
万花山庄一夜之间覆灭。
付玉翻出一本账本，上面记录着某人某天卖一只胳膊二十两，某人某日卖一条腿五十两……足足几页。都是如此。
看着冲天火光。她问，“到底什么才是可信的？”
没有人能回答她。
萧浅云得瑟的说，“臣就很可信！”
“你在发现之后不选择第一时间告诉殿下！而选择悄悄隐藏，眼睁睁看着殿下进了万花山庄。”付玉很生气。
她要是第一时间将万花山庄的情况告诉殿下，那也不必等殿下到了万花山庄，更不会发生现在的事！
萧浅云不想跟付玉掰扯，而是问翎羽，“殿下，可要调查管思渠和万花山庄的关联？”
翎羽点头。“萧浅云，交给你了！”
萧浅云领命离去。
付玉看着翎羽，不知道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而且，刚才九死一生的时候，她把唯一的武器给了自己。那时候她就觉得格外安心，被完全信任的感觉。看她还在安抚左绣。
“还有个十岁的孩子。快去找到，不要让他跑了！”翎羽吩咐道。
左绣受了惊吓，伏在她怀里。
“本王会一直保护绣儿。”她说。
她当然要保护绣儿。而后看到千金仍在呼呼睡觉。心想着这孩子真是淡定。
“殿下，您没事吧？”星泉问。
每个人都受到了冲击，但都没有翎羽反应快。
谁也想不到仁善的万有归背地里是吃人喝血的狠人。
万有归的儿子被找到时正躲在花坛里瑟瑟发抖。
“杀了！”
“殿下，他只是一个孩子。”华时雨想要制止。但付玉二话不说就直接动了手。滚落的头颅甚至都来不及惊恐。
“殿下，您继续休息，一切都交给臣来处理！”付玉说。
翎羽点头，扶着左绣上了马车。虽然比不上床榻舒服，但只有在这里她才安心。
华时雨不好找翎羽说，便逮着付玉，“他只是一个孩子！”
“华小姐。付玉只是在执行命令。”付玉说。
“你就不同情他吗？他只是一个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已经很悲哀了。”
“是啊，付玉大人，殿下的话您未必要完全去执行。”星泉也说，“毕竟他还那么小。”
“是吗？你们去和殿下说。”付玉说。她知道她们不会去找翎羽说，如果去说了，那么就看翎羽怎么说了。
“你！付玉，你身为臣子，不该一味的听从命令！”华时雨说。
“哦，华小姐要教付玉做事？”付玉说。
“殿下原本是玩得很开心的。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付玉说。
两人摸不着头脑。
“殿下需要被保护着。”付玉说。
华时雨不解，星泉也不解。
星泉不觉得翎羽不近人情，但是很好奇付玉说得话，她将付玉说得话告诉了玉琼。
玉琼本来是不愿意回想过去的，但既然星泉提起来了，他也就说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付玉大人想来也是对的。付玉曾经跟随殿下讨伐六家。她必定是最了解殿下的。”
星泉觉得他说没说都没有区别。
“殿下在遇到事情时太过冷静了，这一点也不正常。”玉琼说。
星泉只觉得翎羽是亲王，亲王就该是这样的。
付玉仍然觉得不安，找到星泉，“你去安慰一下殿下，给她弹几首曲子。”
“这个时候？”
付玉点头，“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星泉抱上琴，上了马车，看着正在安慰左绣的人。
“不怕，绣儿。有本王哦！”
就这样还要安慰？
但她还是坐下弹起了曲子。就当是安慰王妃的。
万花山庄一夜过去。星泉便弹了一夜的曲子。那本就是她的工作。
等到了午时，万花山庄便只有焦土。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翎羽在付玉的陪同下再次查看。花瓶之中，扭曲的骸骨。
“应该是在婴儿之时就被放进了花瓶，然后每日喂食花蜜等物，花瓶底有一个小孔，应该是排泄用的。若是没活过来，一部分拿来食用，一部分用做花肥。”付玉说。
“灭了一个山庄，我该怎么解释？”翎羽苦恼。
“殿下不想让世人知道万花山庄的恶行。为什么？”
“怕人效仿。”翎羽说。
“殿下思虑周全。可万花山庄在除此事之外，世人都认为他是善人。”付玉说。
“本王是不是错了！人本就有善恶两面的。”翎羽说。
“殿下不要这么想。再多善行都是为了掩盖他的恶行！”付玉说。
“……”
“殿下，不要想太多。还是想想怎么解释。”付玉说。
“就说，本王看上万花山庄庄主的儿子，庄主抵死不从，触怒本王，杀之泄愤！”翎羽说。
“是。”付玉应道。
管思渠带人将翎羽等人包围了。
萧浅云告诉翎羽，管思渠对万花山庄的事一无所知。
面对管思渠愤怒。翎羽还是决定让他知道真相，毕竟是在他的管辖之内。出现了面善心恶的人，管思渠也有罪责，她将账本给管思渠看，又将他带到灰烬之前。
“你们，这么多孩子，你们也不放过。”
“这些是万庄主杀死的。骸骨新旧，隔了多年。管大人，你从来没有想过万庄主所为是出于什么目的。”付玉将他带到另一处灰烬之前，将花瓶里的骸骨倒出。巨大的头颅下，是小小的躯干。
“人头花瓶的戏法，可是真真正正的将人种在花瓶里。管大人。”付玉说。
管思渠遭受了巨大冲击，不禁跪倒磕头，失声痛哭，“本官以为他们过了好日子，遇了大善人……本官疏忽啊……”
“你以为只有这些！”付玉又将一缸尸油放在他面前，“这是藏在万花山庄地窖里的。若不是全烧了，还发现不了地窖中，几缸尸油。”
“万庄主用善行伪装，接济百姓，不过是等着他们投身。”付玉说。
管思渠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可还是让他整个人濒临崩溃。
“他明明有正经营生，又有万花山庄这么大产业。为何要做这样的事？”管思渠释放了悲痛，转而又有疑问。
他的疑问没有人能为他解答，事实就是，但没人知道为什么。
“代代如此。”翎羽说。
管思渠看着她，“本官要上报。此事必须详细！若真是代代相传，那万花山庄害死了多少人！”
“不行。”翎羽说。
付玉同管思渠解释了缘由，管思渠先是不解，而后深思，最后接受。
“这样对大家都是好事，你不需要背负责任，百姓也不会失去信任，那些将孩子送到万花山庄的人也不会愧疚。”
“让殿下承担恶名？”管思渠还是不信，这究竟是不是善心，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他都不信有善良的人了。
管思渠还是不想让亲王承担恶名，或者用其他的理由，比如，不小心失火。
付玉看管思渠就像看个傻子。就这理由谁信啊。
亲王再次进入修罗县。看着城楼，“这名字也该换了。叫蠢人县。”
“……”
“叫春城。”付玉说。
管思渠觉得还是春城好听。但不管怎么样，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万花山庄的恐怖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