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死！”
浑浑噩噩回到驿站，入眼就看见伪装成普通丫头的茯苓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容淮眼眸阴鸷，大步走进屋内抬踹上上去。
“嗯…”
这一脚极狠，正中胸膛，茯苓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到床柱上又滚落在地，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半天没爬起来。
“呃…陛下…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资格去今天的宴会，去的人又觉得今天的事情简直是奇耻大辱，自然不会和她说发生了什么，茯苓至今还不清楚状况，只以为是国事问题让容淮不悦。
“是…盛丰皇帝为难陛下了？”
她勉强支起身子想要上前柔声安慰容淮，不想容淮又是飞来一脚。紧接着脖子被有力的五指狠狠掐住。
“我问你，石障山劫杀是怎么回事？你们瞒着我在背后都做了什么？谁想叶楚楚死？嗯？”
这几个问题一出，茯苓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嗤笑一声，变的十分平静。
“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见到叶楚楚了啊…她都和陛下说了？她也学会告状了么？”
“少废话！快说！”容淮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酒精的作用更是摧毁了他所有的好脾气和耐心，五指一寸寸的收紧。
茯苓感到窒息，胸口的疼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是接近死亡的感觉。
但她仍旧不服输，不退让，想想之前的事情就觉得心情舒畅，恨不得大笑三声。她红唇一张一合，断断续续地说着。
“陛下想听什么呢？我们怎么一步步把叶楚楚骗去盛丰？怎么控制光明殿？怎么把叶楚楚逼入死地，逼她跳崖？还是挑起她和盛丰的矛盾，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人人想杀的对象？”
什么？还有跳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经历了这么多么？
容淮一口牙咬的咯咯作响，忍不住一拳打在茯苓小腹上。
“混账！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动朕的人？”
“呵…”
茯苓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看他的眸中染上三分嘲意。
“怎么敢？这一切难道不是陛下默许的么？陛下在接收光明殿的时候，在光明殿被群起而攻之陷入泥潭的时候，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难道陛下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这是阴谋？”
茯苓字字带血，一点一点撕开他的心，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黑暗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他面前。
“你怀疑过！但那又怎么样呢？你没有彻查，放任这一切的发生，因为你也不放心叶楚楚，害怕到手的江山转手不见。”
她看着面前青筋暴跳的男人，无情地道：“陛下海量，被前朝燕王逼着喝酒的时候，十坛下肚都面不改色眼中清明不减，那日顾大人找您喝酒，我的陛下，你真的醉了么？醉到神志不清，在国书上签字的程度了么？”
“你问我们怎么敢？我们为什么不敢？我们也不过是在揣摩圣意，替陛下把心里想的事情做了而已呀。您现在突然反悔了就要卸磨杀驴了么？”
“你…找死！”
暗黑的心事被戳穿，容淮恼羞成怒，五指骤然收紧，只要再加一点点力，就能捏断她的喉咙。
“陛下…陛下息怒啊…”
手腕被人抓住，三十上下的儒雅男子跪在他面前：“陛下…”
“顾乾道！你还敢来见我！”
看见此人，容淮怒火更胜，一把扔开茯苓，抓住来人的衣领。
容淮咬牙重重地喘息着，一双眼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要把一切席卷进去。
“咳咳咳…”
茯苓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一阵，回头看着容淮，阴冷道：“陛下真的以为叶楚楚在意那场劫杀吗？她在意的是陛下的态度呢…她以为是您设计她，你不要她，你说她是你的，可是你才是让她心灰意冷的人呀…”
容淮怒喝：“你闭嘴！”
顾乾道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这件事情确实是臣有错，但是陛下，叶楚楚对北歌的影响实在是大到无法控制，不得不防啊。这段时间的暴乱，您不也怀疑是她动的手脚？”
“陛下对她有情，可您今天也看见了，她已经彻底不顾北歌，不顾您了呀…”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件事都是臣设计的，臣去叶将军面前请罪，叶将军她真的就愿意回来吗？”
容淮不说话了，深深看了顾乾道片刻，缓缓松开了手，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滚！…你们都给我滚！”
顾乾道起身，将茯苓扶了起来默默走了出去。容淮双手抱膝，孩子一样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茯苓的话，他无法反驳，顾乾道的话，他无法承受，但就冲叶楚楚今天的表现，竟也是真的。
可是他后悔了…从叶楚楚离开他就开始后悔了。脑中思绪纷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富家公子，被前朝的燕王看上，燕王是变态，用尽手段逼他就犯，他仗着自己家是皇商，和朝廷多少有些关系，一怒之下爆了他的头，给家里惹来了杀身之祸。
还记得那一夜血流成河，他阖家上下一百多个人死在燕王刀下，在他近乎绝望地被人拖走的时候，叶楚楚从天而降。
她看着满院子的血水与尸体，一双眼中尽是悲悯，看着他时，没有可怜，只有不忍。
她出手将他救下，带回一处山谷治伤，他才知道，她去他家，是为了求取百年的老参续命。
叶楚楚就他一命，他将人参给她作为谢礼，然后一蹶不振很很久，直到她站在他面前问他。
“你想给家人报仇吗？”
“这世道不公，你愿意开创一片盛世吗？”
“如果你愿意，现在站起来，我帮你。”
那时候她也不过十二三岁，容淮只当她在宽慰自己，但也很给面子的点点头。没想到不过一天，她就将所有计划都摆在了他面前。然后和他招募人马，统筹协调，准备钱粮，出生入死。
她就像一颗光芒万丈的星，不…是太阳，是照亮人间黑暗的太阳，她真的帮他建立了一个王朝，缔造了一片盛世，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一样了呢？
好像是她渐渐开始疏离他，脱离他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