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晗一面说着一面顺势从奶娘的怀里挣脱出来,缓步走到凉亭处坐下来说道。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天下,从来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无论是才华还是谋略,我绝不逊色于家里的兄弟,却偏偏因着是女儿身,而没了丝毫的施展之地。”
裴子晗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自家奶娘:“您说,我是不是真的和祖父说一样,当真投错了胎?”
奶娘看着自家姑娘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一直都觉得自家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处处都敏感了些。尤其最近这些日子,许是因着新年的缘故,自家姑娘是越发的捕风捉影了起来。只因为旁人的一句话,都能思虑好久。
裴子晗似乎也没有要等自家奶娘说话的意思,只看了看自家奶娘就转过头来,自顾自的嘟囔着:
“若我投胎是男儿,那么母亲就不会在裴家受尽公婆的欺辱;若我投胎是男儿,母亲也不会为了我忍气吞声不和裴家和离;若我是个男儿,此时应该在戍边战长杀敌而不是在这儿胡思乱想……”
“晗姐儿,外面凉,瞧着这会儿都飘着雪了,我扶你回屋好吗?咱回屋说成不?”
“奶娘,我不回去好不好?”裴子晗拽着自家奶娘的衣襟一面摇一面撒娇,“您就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屋里闷,晗儿不要回去!不回去!”
瞧着自家姑娘那撒娇的模样,奶娘有一阵子恍惚,好似时光重回到了十几年前,也是在这亭子里,还很小的裴子晗奶声奶气的对着自己撒娇,只为能多吃一嘴零食的模样。
一晃儿,晗姐儿都这么大了。
奶娘一旦想起当年软的似球的小子晗心下就软得似滩水,只恨不得一把把自家姑娘抱住狠狠的亲热一番才好,就像晗姐儿小时候一样。
奶娘就这么抱了晗姐儿一阵子,瞧着自家姑娘依旧在那儿耍着娇不肯回屋有些奇怪。莫非不想回屋并不是晗姐儿心里想要的?不然她都应允了,怎么还在这儿撒娇呢?
这般想着,奶娘连忙用手去扶晗姐儿的头,想看看自家姑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曾想,触到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最开始奶娘只以为是裴祚瑜那一掌掴打的,可再去抚另一边的脸颊也依旧滚烫,便觉得不大对劲。
猛然想起晗姐儿外公去世的那年,晗姐儿发了场高烧。那会儿平日里很冷静的晗姐儿,偏偏在自个儿屋里耍起了小孩子气。旁人哄着不行,不哄也闹,直到后来请了大夫才知道原是发了高烧。直到后来高烧褪去晗姐儿才没再苦恼耍娇。
奶娘想到这儿,也不管晗姐儿在自个儿怀里怎么折腾,半是哄半是抱的把晗姐儿送回了清攸阁。
见了屋里的萧萧,奶娘终于空出了手去给晗姐儿倒安神茶。一看到如今高烧不退的晗姐儿,奶娘就很是头疼。
所谓世间万物总是有定数的,物极必反。许是晗姐儿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模样见得多了,冷不丁自家姑娘突然变得如此活泼,倒是让清攸阁的丫鬟婆子都不大适应。
好不容易把自家姑娘哄睡着了,这才赶紧吩咐萧萧去请大夫来给自家姑娘看看,临行前再三叮嘱萧萧要悄声去找大夫,莫要惊动今日来裴府的那一群亲戚。
萧萧点头答应:“奴婢知道,这就去准备。”
虽然裴子晗喝下了安神汤睡了,加上清攸阁里最近时时点着点安神香,睡得倒也还算安稳。
奶娘看着自家姑娘熟睡的模样,不免拿着冰块轻轻的敷在姑娘的右脸颊处,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在睡梦中逐渐皱起来的眉,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静静早就知道如今的光景,还会因为和澈哥儿赌气而应了裴府这档子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