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服此时也没了调戏谁的心思,只是暗地里开始抱怨自家母亲当初为何要摒去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留他一个大老爷们在这儿巴巴的看着人家姑娘一瘸一拐的走着,却又碍着纲常伦理也着实没有办法。
而终于见到一个小丫鬟的时候两人已经磕磕绊绊走到了南假山的位置,一时间只叫王子服满肚子的火也无从发泄,只得黑着脸站在那里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待回了静妙堂,苏一梅瞧见裴子晗一瘸一拐的模样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小心扶着裴子晗直声问道:“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王子服在一旁忍不住插了句话:“母亲您也真是的,人家姑娘腿上有伤您提前也不知会我一声,饶我今儿一下午带着人家东转西转的,怕不是这会儿累出病了罢!”
裴子晗瞧着因为王子服的话语逐渐黑脸的苏一梅,连忙打哈哈笑道:“本就是我的不是,哪儿关他人的事呢?怪我既没有和干娘讲清楚,也没和公子讲明白。惹得您二位这会儿因为子晗的事情动了嘴,着实是子晗的罪过……”
苏一梅瞧着裴子晗一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的模样,心下一软,连忙把裴子晗搂在怀里安慰道:“我的儿,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说到底还是你王家哥哥的错不是?若没有他那一日用马撞你,也就不会有你今日的光景了不是?”
裴子晗依言抬眼瞧了瞧王子服的神情,只见这位公子哥正使唤着屋里的二等女史去请大夫,瞧着那口型大概是说“自家母亲今日身子不适,找个大夫给来瞧瞧”。
裴子晗心下不由得一暖,心下觉得若当真这辈子能嫁与这样的公子哥儿为妻,倒也不错。只这般想着,裴子晗便羞红了脸,不由得又重新低下头去。
苏一梅瞧着裴子晗半晌也没给个话音,连忙放下裴子晗的伤腿,直起身子坐在旁边的脚凳上观察着她的神情。却只见裴子晗低下头去,别说是神情了就是脸蛋也瞧不清楚。
正在苏一梅不知该如何的时候,突然裴子晗抬起头来笑道:“不知者当无罪,更何况那日公子也只是因为听说干娘您病了,这才慌张成那模样以至于惊了马匹这才撞到了我。其实原本公子就不是故意的,是子晗自己不小心,明明听到了公子的警告却硬生生没有反应过来,这才让公子的马儿给撞到了……”
苏一梅摆了摆手:“我的儿,可千万别再给你这哥哥找借口了。错了就是错了,再怎么不小心不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
正说话的功夫,刚才听王子服吩咐出去找大夫的二等女史此时已经打帘儿走了进来,只见这丫头不慌不忙走上前来躬身一礼:“禀夫人公子,大夫已经在偏房等着了。”
苏一梅点点头:“那快些请进来罢!”
“诺。”
不多时,那丫头就带着大夫走了进来。此时的裴子晗正躺在帷帐都放下来的床榻上,身边坐着的是自家的干娘王家的儿媳妇苏一梅。
听到自家二等女史的引荐,苏一梅扬声道:“前些日子出门不小心伤了腿脚,近日里总是酸疼倒也并未在意,哪知今日竟连走路都要一瘸一拐的了,这才烦劳大夫您大冷天的跑这一趟,实在是罪过。”
隔着帷幔,裴子晗瞧见那大夫轻车熟路的坐在塌前专门留给他的椅子上,一面从随身的医箱摆弄着什么一面低头回话道:“这倒是没什么,病人为大嘛!烦劳夫人让老朽把把脉罢。”
苏一梅这时用眼神示意裴子晗,裴子晗这才恍然一般伸出手去。只见那大夫盯着伸出来的手看了片刻,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手腕处放了块丝巾,这才开始把脉。
只片刻的功夫,大夫就拿走了丝巾叹了口气道:“瞧着也没多大年纪,怎么就这么多心思呢?老朽瞧着啊,这病可不单单是只有腿上有啊。瞧着这脉象,分明是先天不足之症,奈何又偏偏生了个七窍玲珑心……”大夫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桌案前提笔写着药方一面嘱咐道,“听老朽的一句劝罢,从此少听少想方能颐养天年呐!”
苏一梅听得是莫名其妙,却还是礼貌的回应道:“是,多谢大夫。”
“至于这腿上的伤嘛,只能说老朽只能管些皮毛,至于里面的筋骨确确实实是无可奈何。毕竟……夫人这千金之躯,老朽是冒犯不得的,烦请夫人去找个懂推拿之术的妇人再来瞧瞧罢。”
“是,多谢大夫。”苏一梅扬声道,“瑛子,去送送大夫。”
“诺。”
等到瑛子和大夫的脚步声听不到之后,苏一梅这才挑了帷帐长长的叹了口气:“芳儿说的果然没错,你啊,就是太像你那母亲了!平日里裴府也没断着你吃喝,你这丫头,愁些什么呢?”
裴子晗只是莞尔一笑,没有答话。
苏一梅似乎也只是感慨一句,并非一定要等裴子晗回答。只是走到桌案前看着大夫留下的药方出神了片刻,待到瑛子送了大夫回来,这才回过神来吩咐道:“瑛子,去咱们家药房按这个方子抓五日的药量,切记一定要一个剂量一个剂量的包好。”
“诺。”瑛子应声出去了。
王子服这才缓过神来般问自家母亲:“母亲要五日的剂量做什么?”
“自是给子晗带回去喝的啊,”苏一梅无奈的点了点自家儿子的额头道,“好歹子晗如今还未及笄,在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家过夜自是不好。我今日带她回来除了叫你们见上一面,就是要找个大夫给子晗好好看看身子。省得回了裴府又因着老太太的病,生病了也不敢声张就是请大夫也要悄悄的。”
王子服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姑娘的伤怎么办?”
苏一梅刚刚张口欲答的时候,裴子晗也从帷帐里走出来笑道:“自是没什么大碍的,自小我便跟着外公四处奔走,耳濡目染也学了他老人家不少的医术,这点小伤子晗自己便足够了,就不烦劳干娘和公子再多挂怀了。”
苏一梅点点头:“这话倒也不错,瞧着芳儿今日的模样也知道在她心目中,你这个小丫头的片子都比我的医术高明呢!”
裴子晗听罢不由得觉得好笑,却又碍于晚辈不能过多发表意见,这才笑着走到桌案前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茶盘道:“今日还要多些公子的款待,只是遗憾未能将这整个儿院子逛完,若……”
王子服依言接过话茬:“若姑娘他日再来,在下一定带姑娘走遍这院子,也一定让姑娘好好的喝一壶茶水。”
裴子晗笑着起身道了句万福:“如此子晗就先谢过公子了。”
三人正说话的功夫,瑛子已然带着一大包药材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道:“禀夫人公子,这药材都在这儿了。还有一应给裴府的礼物也都放在马车里了,不知裴家姑娘何时出发?”
裴子晗抬眼望了望窗户纸上的阳光道:“既然瑛子姐姐已然替我收拾好了药材,瞧着这天色也晚了,再不回去也不知道裴府会不会又派人来请。子晗就在这儿先告辞了,改日定会再来拜访。”
苏一梅笑笑:“既然子晗都这么说了,那干娘就不留你了。子服,去送送子晗罢!”
王子服却好似突然间想起什么一般,在自个儿身上寻了好久,这才找到一只玉笛递给裴子晗道:“这只玉笛是当年祖父留给我的,说是能传音千里绕梁不觉,对信鸽尤为管用。这笛子本是一双,如今这一只送给姑娘,权当是初见的见面礼了。另一只我自个儿留着,若是姑娘哪一日有了什么烦心事儿无人倾诉,就吹着笛子叫信鸽来讲给在下听罢。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子晗听罢觉得既然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一味的拒绝也实在是不太礼貌,这才莞尔一笑接过了王子服手上的玉笛躬身一礼:“如此子晗谢过公子了,他日登门拜访子晗再赠回礼!”
王子服笑着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此,姑娘请吧,欢迎姑娘再来!”
裴子晗转过身来,冲着苏一梅遥遥一拜,转身便出门去了。
裴子晗刚走出静妙堂的房门,就瞧见一辆轿子停在正当间儿的位置,裴子晗连忙回过头去一脸不解的看着王子服。
却见王子服笑道:“不会有错的,姑娘就放一百个心罢!还不是瞧着姑娘腿脚不利索,想让姑娘少走几步不是?”
王子服一面说着一面比着收拾叫轿夫们起轿一面嘱咐:“烦劳师父们去一趟金陵裴府,路上小心。”
裴子晗这会儿也挑了帘子对着王子服莞尔一笑,瞧着轿子动了便放下帘子离开了。
独留王子服一个人在那儿站立良久。直到再也瞧不见轿子的模样,王子服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抬脚进了屋子。
此时天色已晚,天边的火烧云正随着西风从西往东刮着,即便是月色浓郁,也抵挡不住这云的架势。
不多时天色已然全黑,这会儿再瞧那火烧云,早不知道被淹没在哪一片星空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