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少了萧萧这个碎嘴的,一路上倒也安静。毕竟时处隆冬又恰逢正月,家家户户都忙着团圆,甚少有人在路上闲逛,安静得让裴子晗昏昏欲睡。
菁菁最近因着自家姑娘梦魇,自是把自家姑娘的睡觉当成是人生大事,如今见自家姑娘鲜少在白天有了困意,便使眼色让萧萧去告诉车夫降低速度,又从暗格里拿了毯子给裴子晗盖上。
瞧着萧萧打帘回来,菁菁朝着车窗努了努嘴悄声问道:“窗户可曾关了?”
萧萧恍然的摇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姑娘每次坐车都嘱咐奴婢一定要打开窗子,说这样看得远心里面舒服些。”
菁菁眼神复杂的看着那被帘子挡住的车窗,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悄悄的塞在自家姑娘倚在车窗上的头下面。
因着裴子晗体弱,素来她出门总是火炉炭火不离身的,所以菁菁脱了披风也不觉得冷。
菁菁此时看着裴子晗宁静的面庞,不自觉的盼望着自家姑娘就这样一直睡着也挺好的。不用想这世间的嘈杂纷扰和人情世故,就像个孩子一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倒也不错。
可这路,总归是有尽头的。从最初决定启程的那一刻起,无论是谁也阻碍不了它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无论这马车走得多慢,它也终归会停在茶仙楼的门口。随着车夫拉住缰绳迫使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裴子晗就在这震动中惊醒过来。
菁菁有些心疼的看着裴子晗明显没有睡够的模样,但也知道自家姑娘素来浅眠,能不被打扰的睡了这一路已实属难得,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默默的收了毯子接过裴子晗手里的披风,拿了维帽给自家姑娘带上,就示意萧萧扶着裴子晗下车。
菁菁自己系好了披风,又嘱咐了车夫几句,这才抱着裴子晗的手炉下了马车。三个人一前两后的走进了茶仙楼。
裴子晗在柜台的不远处站定,菁菁便会意的走上前去和掌柜的搭话。
“掌柜的,请问这会儿未央先生在吗?”
听到未央先生的名号,掌柜的原本有些困倦的面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奉承了许多:“在的在的,小的这就带几位贵人上去。”
菁菁笑着道了谢,意思的给了掌柜的几锭银钱:“知道掌柜的您眼界高,这几锭银子怕是入不了您的眼。但到底是我家姑娘的一片心意,还请掌柜的笑纳。”
听着菁菁把话说的这么客气,掌柜的把头低都快贴到自己的腰了,一面接过银钱一面千恩万谢:“如此就先谢谢姑娘了。”
菁菁打点好了掌柜的,这才转过头来叫道:“萧萧,走了。”
萧萧一面领命一面扶着裴子晗随着掌柜的走,显然掌柜的是个懂事故的,看着裴子晗身着华贵却又带着维帽,也不多言也不吃惊,只是本分的引着路,只有菁菁和萧萧开口问话都时候才躬着身谦卑的回答。
不多时,一行人弯弯绕绕已然上了三楼。
萧萧环顾四周不自觉得惊奇:“在金陵待了这么久,还从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茶仙楼居然还有个这么雅致的三楼?”
裴子晗隔着维帽只依稀的看得见一些,却又看得不甚清楚,但想来能让萧萧如此蹦不住的,自是差异极大,心下的好奇不由得多了几分。
掌柜的此时本想躬身退下的,但听到萧萧开了口,还是住了脚步谦卑的回道:“这三楼的素来不对外开放的,姑娘自然不会知道。”
菁菁瞧着萧萧一脸恍然的样子,生怕她再口出狂言说些大不敬的话,连忙拢过话茬:“原来如此,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哪里哪里,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就是,”掌柜的躬身作揖,指着身前的这扇门笑道,“未央先生就在这雅间内,推门便可见到了。”
裴子晗借着维帽的缝隙看过去,只见一幅山水画挂在此处,就依着掌柜的的意思多看了两眼,才发现在右边细微的地方有两个不起眼的转轴心下了然。
“如此,便烦劳掌柜的带路了。此时怕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我们也不便总叨扰掌柜。若有什么事,我们再找掌柜就是了。”
掌柜的见一直站在一旁的裴子晗突然出声,脸不自觉的又往下低了低:“如此,小的先告退了。”
裴子晗点了点头,无视萧萧和菁菁一脸困惑的神情,对着那幅山水画敲了几下便站在一旁不再动作。
正在萧萧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时候,那山水画突然自己动了,从左边缓缓的开出一道缝隙来,冲着缝隙看过去才发现这画的背后已然是另一处福地洞天。
萧萧不由得惊叫出声:“王家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话音未落,已然被一男声打断:“不能见了王家少主的印,便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王家的罢!毕竟……今天你们见的可是未央先生。”
“夙愿平生得未央,奈何终得男凤凰,”裴子晗秀眉轻佻的敛过话茬,“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公子又何必在这儿为难一个小小的婢女呢?”
那男声哈哈大笑起来仿若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哦?若我记得没错,这三人中最小的是裴姑娘你啊,怎么如今姑娘反倒说起旁人小了?她哪里小了,即便是小也至少要大你三四岁吧!”
裴子晗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的人心有千万种,七窍玲珑也罢,黑心肝的也罢,都是自己的造化。”
那男声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如此说来,照裴姑娘的意思,您这婢女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了呗?”
裴子晗四两拨千斤的莞尔一笑:“那是她的福分,寻常人是羡慕不来的。”
“寻常人?”那男声玩味的把玩着这三个字轻笑道,“那想必姑娘不在其中了?若不然哪日姑娘生出个七窍玲珑心,哪个知道到底是姑娘的福还是姑娘的孽?”
裴子晗把维帽摘了下来递给萧萧,吩咐菁菁两个人就在这门口守着,若是累了就下去在掌柜那儿坐着,待得到菁菁的肯定答复后,裴子晗便抬脚进了屋子。
一面走着一面轻笑道:“别的我倒是不敢说,但有一点我倒是可以确定,公子若哪一日生了七窍玲珑心,保证是整个王家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