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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菁菁打帘子一进门就瞧见裴子晗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一不留神就在一众青丝里挑出一抹亮眼的白色。
“姑娘……”菁菁也是走进些才看清楚自家姑娘两指之间夹着的竟是一根白发。
“姑娘这才多大,就有白头发了。”
裴子晗毫不在意的笑着松开了指头,那根扎眼的白发就掉到地面上,看不见踪影了:“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菁菁接过梳子一下一下的给裴子晗梳头:“姑娘最近还是休息不好吗?昨夜的安神汤似乎也没瞧见什么效果吧。”
裴子晗手里卷着手绢百无聊赖:“你怎么知道?”
“好歹奴婢也跟着姑娘这么多年,姑娘到底睡没睡着奴婢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昨日你……”
“姑娘把眼睛都闭上了,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了,奴婢自然也就退下去守夜去了。”
裴子晗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你素来都比我细心。”
“我的好姑娘,您有这闲工夫给我扣高帽子,还是想想一会儿见了老太太怎么遮掩你这段日子没在府上的事儿吧。”
裴子晗听菁菁说这话秀眉一挑:“这段日子和春堂那边来请,你不会都是以我没在府上为由挡回去的罢!?”
“是啊,而且还遮遮掩掩的提了嘴王家。”菁菁说着脸上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你个小狐狸,”裴子晗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等着菁菁为她穿衣,“这样一来以和春堂那势力的模样,没得到正经消息,自然不敢胡言乱语,也不敢轻易怪罪,只能乖乖的等我回来再说。”
菁菁点点头,从衣箱里挑出一袭品竹色留仙裙在裴子晗身上比了比:“这件姑娘瞧着这身怎么样?”
“不艳也不沉闷,挺好的。”
“姑娘最近清减了,留仙裙衬姿色,品竹色败气色,在老太太那儿说话自然事半功倍。”
裴子晗低着头转了转裙摆:“菁菁你个老狐狸什么时候修炼成精了,这样的事情也能被你想得出来?”
“姑娘也莫要说奴婢,姑娘才是那只老狐狸吧?这不奴婢刚开了个头,姑娘不也就明白了嘛。”
“算了,不同你计较。”裴子晗接过菁菁手里的披风系好,抬脚就要出门,却被菁菁叫住。
“带上手炉吧,姑娘。”
“不戴!我去和春堂带这劳什子作甚。”
“手炉不是很热,不会坏了姑娘的好事的。”
“好吧,”裴子晗接过手炉,挑帘出门的最后一刻转过头来对菁菁笑,“果然是老狐狸,我想什么都知道。”
菁菁无奈的咧嘴笑了笑,目送着自家姑娘那抹白色的披风消散在院子的拐角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的好姑娘,到底谁才是那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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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和春堂。
裴子晗这刚刚打帘走进来,就听到老太太在床上冷嘲热讽:“让我瞧瞧,这是谁啊,大早上的还有功夫来我老太太的地方来,当真不是走错了?”
裴子晗心下一惊,心想莫不是昨日动静闹大了,这会儿连和春堂这边都得了风声?心下千回百转,但也着实没什么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朝着老太太声音发出的方向行礼问安。
“子晗不孝,近日未曾在府上侍奉祖母塌前,今日特来向祖母请罪。”
“哦,是晗姐儿啊,”裴老太太似乎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过来坐。”
裴子晗这会儿不用猜也知道老太太刚刚那顿脾气是冲谁发的了,裴子昀素来在裴府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断不会来招惹老太太。而今风头正盛又和老太太有过节的,想必是她名义上的嫡亲姐姐裴子晼了。
裴子晗嘴角泛起一点看好戏的笑意,就是不知道裴子晼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惹得老太太这么不痛快。是及笄礼的问题还是之后要嫁给刘老爷当续弦的事儿。
裴子晗走上前去才发现老太太是半歪在床榻上,身旁也没有个可坐的地方,床榻旁的一等女史也只在一旁直愣愣的杵着,仿若是个木头人一般,不禁嘴角撇了撇。
“祖母病的这些日子,并非是子晗不肯前来侍疾,实在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理由。”
“哦?你说说。”
裴子晗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裴老太太的神情,只见老太太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小憩,又似乎是在生气,可却未见有平日里冷嘲热讽这类的预兆。
裴子晗这才越发觉得菁菁那半遮半掩的回答是何等的正确,若在平时,老太太恐怕早就用她刚进门的态度同她说话了。
裴子晗便把这些时日自江府到王家的这些大概都和老太太一五一十的说了,只是省略了她和王子服最后不欢而散的分别。
裴子晗这次是有心要让老太太误会,甚至连菁菁特地嘱咐的手炉也被她在进门前放在了门口,还特地将手张开把上面多余的热量吹走,这才肯打帘往屋内进。
果然,裴老太太听罢亲昵的拉过裴子晗的手,要身旁的侍女看座。语气也愈发的亲昵起来,眉宇间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冷眉冷眼的模样?
裴子晗面上陪笑着,心底却泛着反感。果然这老太太只疼钱,谁有了钱她就最疼谁。自她记事儿起,老太太素来就宠着如今的大夫人,只因着那人手里比母亲那儿多了几个铺子,后来铺子败了,老太太也只是看在裴子轩的面子上彼此留了脸面,却再也没像从前那般亲昵过了。
就连把裴子晼嫁到给事中家做续弦,也都是看中了人家家里的钱财,才巴巴地把花季少女往老头子的身上安。
平日里裴子晗素来不愿意叫裴老太太祖母,不是因为不肯叫,而是人家老太太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孙女,自然也没必要非要去贴那冷屁股,给自己徒增烦恼。
裴子晗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心里真的是五味陈杂,面上却依旧笑着:“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没有提前告知祖母是子晗的不是。”
“不妨事不妨事,这么说,那王家有意要娶你做儿媳妇?”
“祖母,这话总不能说的这么直白,”裴子晗的脸有些害羞得红了起来,“人家随时那么说,但若人家不肯提亲,咱们也断不能提起不是?白白让人看低了咱们。”
“听说王家可是富可敌国啊,不知你这几次出去可有瞧见人家的房子长成什么样?也是咱们这般的,还是同皇家一样红墙碧瓦啊?”
裴子晗低下头去,掩去了嘴角的嘲讽:“子晗又没同祖母一般去过皇家,怎知是不是与皇家一样?去人家做客总不能毫无顾忌地东张西望,平白叫人家觉得我没有教养,白白丢了裴府的面子。”
“嗯,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可我哪儿去过皇家,切莫胡说八道了。”
裴子晗面上立刻惶恐地站起身来,也趁此机会摆脱了老太太有些油腻腻的手掌:“只听得祖母说与皇家一样,想来祖母定是亲眼所见,这才特意提了一嘴,不想竞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