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这才想起来自家姑娘说“吃冰”的日子是在江府,萧萧一直是裴府的家生子,自然是没有机会见到的。
于是把茉莉随意的放在炉火旁,耐着性子与萧萧解释:“姑娘幼时体寒体弱,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那会儿若是院子里有打瞌睡或者犯了小错处的,姑娘也不惩罚,只是笑呵呵的把一双手放在犯错的丫鬟婆子脸上揉捏,因着玩笑也因着姑娘手冷,故而大家就玩笑着叫这个惯例叫‘吃冰’。”
“哦哦,原是这意思啊,”萧萧恍然,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奴婢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吃法呢。”
那之后,婢女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内容无非就是那盆被自家姑娘嫌弃的茉莉要放在哪里才不会被冻死,结果商量还没有定论就因为萧萧的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火盆……虽然抢救及时,可茉莉却也被烧了大半。
菁菁又好气又好笑:“姑娘在屋里玩笑似的同我说要把这花烧掉,我还百般阻着,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又何苦费这份心思?”
萧萧在一旁站立不安:“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若是因为想吃冰,可以到姑娘面前去犯些不痛不痒的错处,在这儿姑娘可是看不到的。”
“奴婢……奴婢不是……没有……”萧萧情急嘴也越发的笨了起来。
“罢了,回房间睡吧,今日我守夜。明日不必叫姑娘起床,姑娘若要睡到日上三竿也无妨,由着她睡。但若过了午时,姑娘没醒你也要把姑娘叫起来,听明白了吗?”
“诺。那明日王家送来的代茶饮还要不要给姑娘用上?”萧萧小心地问道。
“姑娘今日也没明说不用,就先继续冲着吧。毕竟是王家的心意,姑娘想来也不会拒绝的。”
“诺。”得了肯定答复的萧萧躬身退下。
虽然菁菁面上如此说,心下却在想姑娘之前在屋内说得很奇怪的话。
“他们自然是好心,可谁也不知道好心会不会有好报。”
姑娘这话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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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清攸阁。
裴子晗从睡梦中清醒,才发现依然是正午时分。披衣坐起,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脚步声,瞧着光景,该是萧萧取饭回来了。
果然那边耳房传来菁菁的声音:“轻些我的姑奶奶,别扰了姑娘清梦!”
“这都晌午了,昨日姐姐不是吩咐这时候该交姑娘起了吗?”
菁菁似乎是被气笑了:“姑娘未正按惯例要吃药的,若未初姑娘还没醒你再去叫。”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许是在动作上教训了一下萧萧。片刻有听到菁菁赌气道:“真该让你去吃冰,从昨晚说起吃冰开始你就频频犯错,打翻火盆,烧了茉莉,这会儿又来打搅姑娘清梦……当真是,想吃冰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裴子晗打帘探出头来,朝着耳房的位置问:“我听说有人想吃冰啊?来来来,今天本姑娘高兴,就赏她吃冰。”
“萧萧!”菁菁那边咬牙切齿起来,“让你轻点轻点,瞧瞧,姑娘被你吵醒了吧?”
萧萧提溜着脑袋走到裴子晗面前,捧着食盒进了正堂,一一取出在桌上放好:“奴婢知道错了,任凭姑娘处置。”
菁菁随后也打帘进来,收拾了空空的食盒对裴子晗诉苦:“姑娘可不知道她昨天晚上……”
“打翻火盆,烧了茉莉,扰我清梦……”裴子晗笑着接过菁菁的话茬,“除了这些罪名还有什么?”
“姑娘你……”
“从萧萧跑进院子里,你俩的谈话我就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奴婢……”
“其实你大可不用这么小心的,菁菁,”裴子晗笑着抬起手臂示意婢女两个坐下来吃饭,“好歹也是晌午了,你家姑娘即便再能睡这会儿也该起了。”
“姑娘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奴婢当然不舍得让任何人打扰您……”
“我知道,”裴子晗柔声道,“你们都是好心。”
“可是好心不一定有好报。”菁菁嘟囔着。
裴子晗愣了愣,随即莞尔道:“是,我倒忘了菁菁素来比我记性好心思重,昨日这句话又惹得你没睡好吧?瞧瞧今日这黑眼圈,今晚让萧萧守夜,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所以姑娘刚才是这个意思对吧?”
“你怕扰了我平日少见的清梦,所以不肯让任何人打扰。可你却忘了,你们家姑娘素来觉少,今日睡得这么多,晚上能不能再睡得着是个问题。”
“那王家……”
“王家好心好意为我清理淤血,却不熟悉我体内的旧疾,药虽是好药,心也是好心,但当真这么服下去估计最长也就如那大夫所言,平生只剩十个年头了。”
“那奴婢这就把代茶饮丢了去。”萧萧站起身来就要往耳房跑,却被菁菁拦住。
萧萧不由得回头看自家姑娘的神情,却见自家姑娘只是笑着,没有制止也没有否认,心下了然,也只好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十年对于我来说其实已经很长了,”裴子晗叹息着,“以外公留下来的汤药来看,不见得能让我活上十年,虽然我觉得王家的大夫最多也只是在安抚我。”
“可姑娘是在王家看的病啊,王家怎么会不知道姑娘只剩下十年?这会儿还给姑娘送药……”
“那药是王家给的,但我瞧着不像是王家夫人给的。”
“姑娘是说这药……”菁菁开口问道。
“是,”裴子晗点头,“萧萧,你可认识那日来送药的人?”
“认得,之前随王公子来过咱们清攸阁。”
“那没错了,的确是他,也只能是他了,”裴子晗低下头去盯着桌上的饭菜,“倒是难为他这般苦心。”
“姑娘是说王家根本就不知道姑娘得病?”菁菁问道。
“王家夫人召来的太医以为自己诊治的是夫人,所以只说我体弱心思重,多加休息调养就是了。后来我在王家茶楼犯病,因为你们两个都不在近前,王子服只得私下里去寻了位靠得住的自家大夫来诊治,又严令他不得说出去。还是等我醒来交给我一封医嘱,里面这才说我还剩十年的光景,可那会儿满屋子只有王公子和我。
“我当日与他闹翻的时候还叫他转告王夫人退了这门本不存在的婚约,那会儿他还是一脸的不情愿。我原以为他是不愿意与自家母亲说明白,却原来是因为这样会将我推至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肯我为难又不肯让母亲伤心,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