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山见张鸣神色黯淡,便劝慰道:“这事过去了一年,时间不短,而且现在泗水盟也没了,你没必要想那么多。”
张鸣摇了摇头:“你也不必劝我,我知道对不起门里,可是谁知道我这条命明天还在不在?”
“泗水盟的事鲍四游最后查出什么结果了吗?”陈小山换了个话头,上次听莺歌说鲍四游前段时间特意来这里查过,为这事还骂了丘茂良一通。
“我不过是杂务弟子,内中详情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鲍师伯祖把丘茂良大骂了一通,情报司的章彪直到现在还在追查此事。”
“章彪又是哪个?”陈小山好奇。
张鸣嘿嘿一声:“这人厉害,他本是一介散修,在外事阁苦熬了二十年,居然爬到了情报司头目的位子。你不知道,外事阁的头目原本都是山门里的人,散修只能做些打杂的活计,章彪是唯一能做到头目的散修。”
“这样的安排倒也合理,看来姓章的确实有些本事。”陈小山思索一阵,说道:“把纸和笔给我。”
张鸣面带疑惑,但还是拿了毛笔和一份废弃的文书递了过来。
陈小山把文书翻过来,在空白处画了一张涂鸦。
在张鸣的眼里,这就是一张小孩子的画,不,连小孩子的画都不如,乱七八糟乌漆嘛黑,就像谁写错了字又涂抹了一下,结果越涂越乱。
“这......?”张鸣有些瞠目结舌。
陈小山说道:“我最近喜欢作画,刚才和你说话的时候忽然来了灵感。怎么样,好看不?”
“嗯......好看吧。”张鸣的赞美显得有些敷衍。
陈小山不在乎的一笑:“你好好收起来,说不定哪天能卖个好价钱,或许还能救命。”
“真的?”张鸣拿起涂鸦又看了两眼,最后颇为疑惑的收了起来。听他又说:“你最近可得小心,因为出了泗水盟这事,门里有人过来想接管丘茂良悬渊执掌的位子,但是丘茂良把着不放,具体详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陈小山之前听魏重光提过赵经纶的事,而自己现在风头正盛,一旦新执掌上任,楠鸿必然会受到波及,这些都是意料当中的事,故此也不惊讶,当下抱拳谢过。
二人又聊了一阵闲话,比如悬渊哪里的风景不错,应该去看看,哪家店铺有什么秘闻,哪里有什么特殊的规矩等等。张鸣在外事阁时间不短,又需要经常和这里的店铺打交道,所以知道不少。
陈小山觉得不虚此行,爽快的付了账,先一步离开了万花楼。回到住处后,他坐在大床上盘算。
张鸣在门里的地位不高,就算知道赵经纶和严世磊的事,也一定知道的不多。赵经纶要代替丘茂良的位子,最好的切入点便是自己,因为眼下数自己的风头最盛。
而赵经纶目前没来找茬,多半还是怕严世磊,毕竟严世磊在长风阁里站住了脚,而他赵经纶却名不见经传。
听魏重光说赵经纶的师父也是位金丹,想必他在门里和同为金丹的鲍四游有什么龃龉。
泗水盟的靠山多半就是丘茂良了,从鲍四游的态度来看,这事天虞剑派并不知情。
丘茂良两年前破境,与泗水盟究竟有没有联系?泗水盟成立时间不长,怎么能连着拿下三家店铺?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番作案,三大派居然视而不见?
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陈小山想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索性翻出了师父托莫师叔带来的纸片,看了两眼后不禁又乐出声了:小顾道人身高九尺有余,雄赳赳气昂昂,他这般的人物居然能落笔生出花来。
这是用一根剑丝编织而成的数十朵剑花。
涂鸦猛然看去就是乱糟糟的一团,可是依据剑经上所记的心法揣摩,处处都有迹可循:花瓣花萼,花茎花蕊,纤毫毕现。
剑纤翳,这一招有些难以捉摸,陈小山之前轻易触到了门槛,可是仍然不能成型。这却不是修为不足的缘故,而是差了些眼光。
剑经上说:
剑出星汉止毫端,万里江山一画船。
白凰展翼织锦绣,花开彼岸嗅指间。
事实上,陈小山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门槛。
师姐顾倾城的画像上,她右手剑指中夹的就是一朵剑花,只是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寻常的花朵。陈小山以前修为不到,自然也看不出来。
小顾道人的涂鸦用一根剑丝明明白白的演示出来:如何心有星汉而落剑于精微,如何胸有万里江山又能看到一条画船,花如何开在了彼岸,而香气却发自指间。
陈小山本就底子扎实,多看几眼就看懂了其中的意境。
咕咕。陈小山不由得拍了拍肚子,刚才和张鸣聊了两个时辰,不知不觉间又喝了许多茶水,此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
他顺手发了张飞符出去,然后在东屋边看书边等莺歌送饭过来。
东屋地方不小,除去一张案几,还放有一张朱漆卧榻,一个书架和两个柜子。墙角立有一只半人高的大花瓶,里面插着数枝假花,大半的花朵都被他闲来无事用剑气打没了,只有几个零星的黄色花苞。
朱漆卧榻和后屋水池旁的卧榻形制不同,稍微短些,只有七尺,也是硬木所制,上面铺有柔软的席垫。
卧榻不高,陈小山坐着很不舒服,所以他一头枕在卧榻的扶手上,长腿搭在另一端扶手外面,一直拖到地上,想起莺歌时不由得笑了。
这姑娘确实不错,听徒弟说,那天同门聚会,后来莺歌还特意跑过来帮忙收拾残留的饭菜,万花楼和寒骨金这两间铺子也都是这姑娘聊天时说的。
刻半后,莺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公子。”
“进来吧。”陈小山懒得动弹。
莺歌站在东屋门口时又小声的喊了一句:“公子。”
平时陈小山吃饭都是在西屋,东屋莺歌从来没进来过。
“让你进来你就进来。”陈小山放下书本,起身走到案几旁,坐到了蒲团上。
莺歌脸色有些发红,提着裙角轻轻走了进来,把挎着的食盒放到了案几旁的地毯上。
陈小山将香炉推远了一分。
莺歌跪坐下来,打开食盒,取出四样精致的小点心,在案几上摆好,又拿出一壶茶和一个杯子,给陈小山倒好茶水。
“什么茶这么香?这点心看起来也很好吃。”陈小山抓了一块饼糕状的点心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又说:“确实很好吃。”
莺歌笑道:“这茶是上次卫奉鸾赏的,燕语都没有,点心却是司里常备下的。现在还不到饭食,很多食材还没准备好。”
“你们司里的姑娘都是如你这般又聪明又好看吗?”陈小山吃的高兴,心情也舒畅。
莺歌脸一红,说道:“公子这里奴婢一般不敢进来,不如我现在整理一下吧。”
陈小山心说,这里有啥整理的?嘴上却‘嗯’了一声。
莺歌站起身来,先把墙角放的大花瓶里面的插花重新归置了一下,又把卧榻旁的几本杂书捡起,在书架上摆好,之后又把柜子上的摆件一一摆正。
陈小山见她做事既麻利又细心,便夸赞了几句。他吃饭快,几口就把四样点心全部消灭,喝了几口茶水润润,觉得十分满足。
莺歌过来收了食盒。陈小山递过去数十枚灵石,说道:“你以后有啥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多谢公子,只是这灵石奴婢受之有愧。”莺歌脸色发红,推拒不要。
陈小山不悦道:“你不拿才叫有愧,我给你,你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