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季府灯火透明。
下人将她引到正堂,季怀礼正坐在上首,案上放着一封信,曹氏跪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见她来了,曹氏也不行礼,泪掉得更凶了。
说来曹氏今年也才不满三十,正是风韵的年纪。
季纤纤的长相就是随了她,十分柔弱,每每掉泪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她。
曹氏,比季纤纤更胜一筹。
“月儿来了。”
季怀礼见她进来别说行礼,连爹都不喊一声,心中有些不喜,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怎么爹给你的信你一封都不回。”
“师父每天盯着练功,哪有时间。”她说完,随意找了把椅子就坐下。
季怀礼面色一僵,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不贴心,要不是因为顾诚君,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的。
“那信你总看过了吧,怎么空手回来了。”
“将军!”曹氏终于忍不住,扯着帕子直抹泪。
“纤纤的下落要紧啊,其他的等找到纤纤再说好吗?”她言辞恳切,神情焦急,“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江月微微凝眉,季纤纤竟还没回来?
季怀礼这才想起来叫大女儿回来的目的,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曹氏见他还要摆架子,急得不行,也不管什么规矩,直接跪到苏江月面前:
“郡主,之前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求求你帮我找找纤纤好不好?”
苏江月嫌恶地退了一步。
“那日你们都在场,季纤纤突然就没了,我怎么帮你找?再说,我凭什么帮你找?”
曹氏原以为是五皇子救走了季纤纤,可后来她问过根本不是他。
原本以为不过几日季纤纤便会归家,可好几个月过去了,她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季怀礼也试着去找过。
全无踪迹。
她原是恳求季怀礼去找苏江月问个清楚。
可季怀礼却嫌季纤纤已经是个废物,不肯花心思,更不愿意为了她再去得罪苏江月。
曹氏没了办法,只能给小儿子写信求救,今天小儿子的回信才到。
她立刻拿给季怀礼看,他这才愿意让人去传话,将苏江月喊了回来。
见她满脸为难的样子,苏江月冷笑连连,瞟了一眼桌上的信封。
上面果然是她那个小庶弟季明轩的笔迹。
“可是……可要不是你的话,纤纤怎么会不见?你好歹是她的长姐,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还真是颠倒黑白,瞎话随口就来。论狠心,我哪里比得过你们母女俩?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随我娘去了,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哭?”
“我不管,反正你给我去找,要是找不到的话我就……我就四处去说,你和那些个公子不清不楚的事!”
“曹氏,你别忘了,我除了是季府的嫡小姐,也是皇上亲封的月宁郡主,你再口不择言,这舌头就别要了!”
苏江月虽然并不在意郡主的身份,但有时候这个身份确实很好用。
她的气势陡然起来,压得曹氏抬不起头来,惊恐地向季怀礼求救。
虽然平日她也常用这招,可这次她是真的有些心惊。
短短几个月不见,苏江月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她已经领教过一次,可这次她的气势比上次还要强了许多,明明从前她也总嚷嚷着自己是郡主。
可同样一句话,说出来的感觉却差距这么大。
季怀礼也略略吃惊,心道这顾诚君果然是不一般,让他这个草包女儿从里到外都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开口道:“你何必吓她,她也不过是一时担心才失言。眼下,找到你妹妹要紧。”
“人丢了你们就去报官,找我来有什么用?”
“这不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情况,你急什么?”
季怀礼终于忍不下去,
“你身为季府的嫡长女,又拜师顾诚君,就该为家族多考虑。”
扯来扯去,还是因为她两手空空没有带东西回来,他就不满意了。
“呀,我竟是嫡长女?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出来呢。”
从前也不见他拿她当嫡长女,如今却好意思腆着脸开口要好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季怀礼没想到她这么不好拿捏,有些气恼。
“从前为什么把你安排在别处住你不是不知道。我虽是你爹,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爹,偌大的将军府,难道我只顾你一人吗?”
说得冠冕堂皇,苏江月没心思再和他翻旧账,直接抬腿就走。
“站住!”
季怀礼站了起来,拳手都捏紧了,想了想又松开,
“你回去也好,请顾老院长帮着找找,最好能请他下山帮忙,就说我在府上恭候。”
“你多大的脸,就敢请我师父下山?”
苏江月差点都气笑了,
“我再说一次,要找季纤纤你们自己想办法,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孽女!”季怀礼咆哮着,“你不管你妹妹的死活,也不看你弟弟的面子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拍在桌上。
“你弟弟马上学成归来,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在宁国最出名的商枝药师手下当了三年药童。”
“就在刚刚为父收到他的来信,他如今已经正式成为一名四品丹药师,随便出手就可以制出四品丹药。”
说着,生怕苏江月不信,拿着信甩到她身前的桌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咱们大武丹药没落,莫说灵洲,在周边几个国家里也是排在最末的。如今家里出了一个丹药师,这是何等的荣耀!”
“待你弟弟归来,也是你的一大助力,你也该明些事理了!”
这是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
她早知道,要不是季明轩来信,以季怀礼自私的个性怎么可能会管季纤纤的死活。
只是,这丹药师嘛……
她还真的是不稀罕!
曹氏一脸骄傲的神情,似乎吃定了苏江月一定会因为这个而改变态度。
谁知苏江月只是冲着他们冷笑两声,转身便走。
季怀礼这下是真的怒了,话都不说,直接扔出双斧,噌的一声就砍进两扇门上。
苏江月站在门中间,缓缓地回过身盯着他:“季将军这是要动手了?”
“什么季将军季将军,你如今是连爹都不喊一声了吗?既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父亲,我又何必把你当女儿!”
“请便!”
突然门外火光冲天,一队人马分两行有序地跑了进来,停在院子里,将整个院子照得个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