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跟几位同事一起接受钱副市长邀请的时候,心情是忐忑的,这种时候,钱副市长请大家吃饭,目的是不言自明的,可是如果帮了钱副市长的忙,很有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如果不帮忙的话,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因此陈处长的心里现在是左右为难,即便是进了包间门的那一刹那,心里还是没有打定主意。
跟平常吃饭一样,大家依旧是热热闹闹的进门,相互招呼着,全都客套的把钱副市长奉为上宾,尽管今晚请客的人是钱副市长,帮忙招呼的,安排酒菜的去都是陈处长主动为之。
钱副市长也习惯了下属的伺候,他端坐在酒桌的『主席』位置,等到大家都坐齐了,才端起酒杯说,今天难得跟大家一块聚聚,都把酒杯端起来,尽情的多喝几杯。
众人听了这话,赶紧端起酒杯,能喝不能喝的全都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三杯酒过后,钱副市长并不准备跟大家打太极,而是直截了当的抛出问题,他知道陈处长是几人中目前级别最高的纪委干部,又是得自己恩惠最多的,平日里一口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现在也到了他该报恩的时候了。
钱副市长问陈处长,你对范大泉的案子,了解多少?
钱副市长这话一说出口,底下立即安静了下来,原本假装出来的热闹场景一下子消失殆尽,大家都低头默不出声的等着静观事态的发展,等着看陈处长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数,上次纪委副书记负责办理周德东的案子,被弄了个开除公职的处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得罪了背后帮周德东撑腰的秦书凯,这次范大泉的案子,据说又是秦书凯在背后搞的鬼,这个瘟神想要收拾的人,谁敢『插』手,苟副书记的下场已经够惨了,人家可是纪委副书记,像自己这样的喽啰,要是敢胡『乱』说话,『插』手此事,结果岂不是要更惨。
再说,这可是新上任的市纪委书记新官三把火的头一把,要是谁敢大着胆子往上浇水,除非是不想在纪委里继续混下去了,否则的话,岂不是要有穿不完的鞋。
陈处长张口结舌了好大一会才说,钱市长,我是负责公款贪污案件那一块的,我只能说,范大泉的案子不是在我的手里办的。
钱副市长听了这话,环顾了一下一桌人,有人赶紧把头低下,钱副市长看穿了这帮人的心思,要是连陈处长都对自己不透『露』任何消息,那就更别指望其他人了。
钱副市长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陈啊,还记得你刚上班的那会,什么都不懂,给我当你秘书的头一天就摔破了一个水瓶啊,当时我跟你说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陈处长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记得,钱市长当时对我说,在您的办公室里干错了什么事情都不要紧,您会照顾我,但是出了那个门,就一定要心心再心,否则的话,给人家留下一个年轻人办事不稳定的印象,给领导留下过形象就不好了,以后想要有大发展的机会也就少了。
钱副市长抿着嘴唇点点头说,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我几年前说过的话,你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啊,这几年下来,你进步很大,该学会的都学会了,级别也有了提高,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工作得来的啊。
陈处长听出钱副市长话里的意思,赶紧说,如果没有钱副市长的栽培,我是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位置的,这一点我心里明白。
钱副市长看了陈处长一眼说,是吗?如果你心里真的明白的话,范大泉的事情,你就不该像刚才那样回答我啊?
钱副市长这句话一说出口,一桌人全都愣住了。
陈处长的脸『色』难看极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并没有敷衍的意思,陈处长指着其他几个纪委的同事说,他们都可以作证,范大泉的案子,知道情况的人很少,据说这次是高度保密案件,除了直接参与的办案人,以及市纪委的几位领导知道具体情况,我们底下这帮人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既然陈处长已经替大家选择了态度,大家也就顺水推舟的点头说,是啊,钱副市长,事情的确是像陈处长说的那样,我们的确是『插』不上手啊。
钱副市长将信将疑的环顾了四周一样,一双双眼睛似乎都没有避让他质询的眼神,他心里有些无奈,却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只怕范大泉的事情真的是件大案子,就像陈处长说的那样,想要知道内情,只有找纪委的相关领导才能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一顿饭没有任何滋味的往下吃,好不容易撑了一会,钱副市长说有事提前退场了,明明是请客的人,却先走了,被请的人脸上也都不太好看,一个个各怀心思的相继离开。
钱副市长回到家,刚转动门锁,钱红红立即奔过来开门,一开门见到女儿哭红的双眼,钱副市长的心里也不好受。
钱红红急切的问父亲,范大泉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他为什么会被纪委的人给抓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钱红红连珠炮似的发问,让钱副市长相当的不爽,自己今晚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就是为了他老公范大泉的事情在奔波,喝了几口酒在肚子里早就化为乌有了,钱红红一见面就关心范大泉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个亲爹还没吃饭?
钱副市长不理钱红红,冲着家里的保姆说了声,去给我盛碗饭。
钱副市长往餐厅走去,钱红红紧随其后,钱副市长坐定后,对钱红红说,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范大泉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出来。
听了这话,憋了一晚上的钱红红一下子忍不住嚎啕大哭气来,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背后对付他要是让我知道了,我一定饶不了他。
钱红红的话倒是提醒了钱副市长,他问钱红红,最近,范大泉得罪什么人没有?
钱红红抽噎着说,你还不知道他,整天就是一官『迷』,除了陪领导吃饭赌钱,就是在单位里头加班,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呢?
钱副市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钱红红,你是说,范大泉现在还赌钱?
钱红红回答说,是啊,都是来来,范大泉说过,领导喜欢赌钱,他得陪着,这只是跟领导沟通的方式,不算违法。
钱副市长没好气的说,他这种说辞,也就是骗你这种没头脑的人,最近他都跟谁赌呢?
钱红红摇头说,这我还真是不清楚,反正都是官场的人,什么检察院的院长之类的。
钱副市长见钱红红对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不由皱眉思索了一阵子,范大泉这个女婿,他还是了解的,本质上还算是比较老实,这些年安安稳稳的上班下班,八时以外的时间也会巴结巴结领导,争取个进步什么的,但是出格的事情却很少干,这次他突然被市纪委弄进去,的确是相当蹊跷。
钱副市长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钱红红,你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钱红红见父亲把话题转到自己头上,赶紧撇清说,我是我,他是他,就算我得罪了什么人,跟他范大泉的事情能有什么关联呢?
钱副市长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这事情没头没尾的,到现在连个缝都没找到,我这不是正想辙了吗?
钱红红说,上次我背后整了秦书凯的老婆刘丹丹一次,害她到纪委里被关了几天,明明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逃过了这一劫,听说现在已经回单位上班了,其他我也没干什么呀。
钱副市长听到钱红红竟然背地里对付秦书凯的老婆,气的把正吃饭的筷子,狠狠的掼在桌上说,我说这事情怎么这么邪乎呢?原来竟然根子出在你身上,秦书凯是什么人?也是你钱红红能随便对付的?你把他老婆关进纪委,人家再把你老公关进纪委,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钱红红听了这话,不由大惊失『色』,她问父亲,照您这么说,范大泉是受了我的连累?
钱副市长气的哼了一声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可是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钱副市长余怒未消的口气说,你也不想想,秦书凯能把你表哥摆弄成那样,他还是有些能量的,你什么人不好惹,非要跟那个秦书凯斗呢?
钱红红还想要解释,钱副市长冲她挥挥手说,算了,你什么都别说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弄清楚范大泉到底是犯了什么把柄被人家给抓住了,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解决问题,我马上去趟省城,普安市这一块的消息渠道已经被封死了,现在也只能从省城下功夫了,好在我在省城这些年也培养了一些关系,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什么时候能不给我添麻烦?
钱副市长满腹怨言的稍微吃了点东西,又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嘱咐他到楼下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