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的晨曦微扬，一片淡色的金光绚丽，缓缓笼罩着整片大地。
杨甚被刺目的阳光唤醒，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这是哪啊？”
他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内，揉着抽疼的头坐起身，靠在床头醒了醒神，这才堪堪回忆起来，昨夜与岑枫他们喝酒来着，至于后来……
忽然，柔软被褥下的肌肤触感，让他的脸上一变，犹豫了片刻还是掀开被子。
当看到被褥下的狼藉时，他瞬间呆若木鸡起来，反反复复的掀掀盖盖，仿佛想确认这并不是梦。
“这、这怎么回事……？”
他努力定了定神之后，急忙翻身下床想要拾起衣服，却无意中扯到了背后的伤口。
他嘶嘶抽气地套上裤子，走到妆台处的铜镜前面，发现他的背后全都是抓挠的痕迹，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这看着暧昧的痕迹，还有房间内凌乱的床褥，仿佛都在提醒着他，昨晚肯定不止只睡了一觉这么简单。
杨甚慌张地环顾屋内，发现除了他以外并没见到其他人，原本就迷迷糊糊的脑子，顿时变成了一团浆糊。
“不行，得弄清楚……”
他三两下套上了衣服，刚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吕璇，“诶，大师兄，你终于醒啦？”
杨甚听到她的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而是一直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道：“你……没事吧？”
“啊？”吕璇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满脸疑惑道：“我没事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没、没事……”杨甚顿时松下一口气，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而后想了想又继续道：“昨夜……是你送我回房间的？”
吕璇：“对啊。”
杨甚蹙眉：“那还有其他人么？”
吕璇歪头回忆了一下，“还有紫竹姐姐……我们将你安置好了后，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哦，原来是这样……”
闻言杨甚陷入了沉思，心头不禁有些焦躁起来，“那究竟是谁呀？”
该不会是楼内的妓女吧？
想到有这种可能，杨甚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吕璇见他神色有异，于是再次询问：“大师兄，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啊？”杨甚努力扯出一个笑，“师妹，我感觉头有些疼，还想再多睡一会儿，我们晚些再返启程吧。”
“那好吧，你再回去躺一会儿。”
吕璇见他脸色难看，误以为他真是因为醉酒难受，也没再多问什么就离开了。
看着吕璇离开后，杨甚嘎吱一声关上了房门，再次返回乱糟糟的房间内。
虽然已经过去一宿，但是看着房内各处的痕迹，还有那残留的旖旎味道，也能想象出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他有些懊恼地揉搓着脸，此时恨不得杀了自己，他竟与素未谋面的女子，迷迷糊糊地有了肌肤之亲……
他记得是个梦来着，恍惚间梦中的人明明是师父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卸了力气躺在床上，突然肩头硌到了一个硬物，他烦躁地扒拉了出来，发现竟然是一只青玉簪子。
他看着簪子愣怔了片刻，忽然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拿着簪子的手不停摩挲起来，连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不是师父的么？！
此时的杨甚心脏狂跳不止，连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昨晚的人……难道是师父？”
想到这种可能，杨甚掀开了凌乱的被褥，企图还能寻找到一些什么东西，来佐证他此时此刻并非是在做梦。
仿佛心情好了以后，阴郁混沌的脑子也变得明朗，原来断片儿的那些记忆，竟然逐渐奇迹的衔接了起来，交织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房内。
师父满是关切的看着他，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掌，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而片刻后，积压在心间隐秘的思念，让他瞬间化身成了欲兽，不顾一切地将他扑倒了，然后还强行占有了他。
嫣红眼尾处的道道泪痕，还有师父一声声痛苦的低唤，仿佛像是在控诉他的无耻。
杨甚在脸上扇了一巴掌，有些自恼道：“我都做了什么呀？”
他以为那只是梦，所以才那般肆无忌惮，可是他万万没想到……
不行！
他一定要找到师父！
心头这般想着，他便着急忙慌的冲出了门，朝着吕璇的房门一顿猛敲，“师妹开门！！”
屋内的吕璇惊了一跳，当即将房门打开了，看到杨甚失去了往日的稳重，满脸诧异道：“大师兄，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师妹，师父，他、他没死！”
吕璇听完他的话，面无表情的‘哦’了一下。
这些话他不知说多少遍了，她感觉耳朵都起茧子了，刚想再次反驳劝解一下。
谁知，杨甚拿着一支青玉簪，赫然放在她的面前，“你瞧这个！”
“这不是师父平日佩戴的么？”吕璇的脸上惊诧，有些难以置信，“师父……他真的没死？那他人呢？”
笑得有些疯癫的杨甚，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竟拔腿就朝着外面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
吕璇看着他渐远的背影，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大师兄，那我呢？！！”
“你自行返回宗门吧！”
而后远处飞来一块令牌，他又补上一句道：“我不在的时日，你就代理掌门之职！”
“若我一直没回来，你就是掌门了！”
吕璇：“……”
她接过空中的令牌后，有些愣怔地立在原地，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等思绪渐渐清晰后，她的小脸上满是惊愕之色，看着大师兄远去的方向，“卧槽！卧槽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大师兄和师父？
疯了？
这个世界都疯了吗？！！
“等等！”
吕璇看着手中的掌门令，回想着刚才杨甚的话，“所以……我这算不算是躺赢了？”
但是为什么，她感觉这么不爽呢？
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想当掌门啊啊啊啊！！！
……
一晃眼间，两月有余。
气候的炎热渐渐褪去，袭来丝丝凉意的秋风，让寂静的深山更显萧瑟。
一片幽静的竹林内，赫然坐落着一间别致的竹舍，不时还从里面传出几声咳嗽。
只听“嘎吱”一声竹门推开，只见一位白发蓝衣的男子，脚步虚浮的缓缓走进灶房。
此人，便是消失已久的傅正寒。
只见他相比两个月前，身材显得更加瘦削了些，许是因为病体的缘故，行路时看起来竟然有些佝偻。
掩嘴咳了许久后，他像是舒缓了下胸腔，缓缓坐在一个矮凳上，心不在焉地撩动着火盆，搅得火星子四散飙飞起来。
他直愣愣地盯着炭火，眸光变得有些涣散无光，方才他在榻上小憩之时，又被那不堪的梦魇惊醒了。
那十年被囚禁的耻辱，成为他无可磨灭的痛楚，好似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被撕裂，被摊开，鲜血淋漓的，让他无法忘记。
旧梦的折磨未消，现又添了新的梦魇，折磨得他身心俱疲，残破的身体也随之衰败。
而那新的梦魇，便是与杨甚的巫山一夜。
开始许是被强迫的，可到后来的半推半就，还有最终的沉沦其中……都让他觉得羞愧难当。
他无法释怀，身为师父的他，竟和疼爱的徒儿发生了关系。
这有悖人伦的事情，若是被传出去的话，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身为掌门的杨甚而言，那都是会被世人唾弃与诟病的。
因此再三思虑下，他只能只身趁夜悄然离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让一切的污秽与不堪，由他一人担下就是了。
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是太高看了自己。
一月前在修炼破镜时，他差错间道心不稳，骤然失败了不说，修为还掉落至了炼气期。
因此，寿元也被大大折损了，现在的他几乎与凡人无异，而且已经寿数无多了。
他回顾着这一生，突然脸上不由释然一笑，他觉得剩下的日子里，当一介凡人似乎也不错。
此时微风拂过，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傅正寒闭目仰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烤着炭火，品尝着炉内煮好的新茶。
“扑，扑扑——！”
突然竹林飞出惊鸟，让闭目的傅正寒睁开双眸，目光朝着竹林处瞥去，沉声道：“出来吧。”
这时一位身着兽皮的少年，看这模样约摸十四五岁，挠着脑袋从竹林内走出，憨笑道：“仙人，您怎么知道俺在这等？”
傅正寒饮下一口茶，继续躺在摇椅上晃了晃，淡淡道：“不知。只是随口诈一诈。”
“啊？您居然也骗人！”
看着眼前少年气鼓鼓的，傅正寒顿觉好笑起来，“阿虎，仙人骗起人更狠，那可是尸骨无存的，像你这般蠢笨的，修真界活不过一月，还是打消那些念头吧。”
阿虎听到他的话，憨厚的脸上满是不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仙人，您就收我为徒吧！俺真的想修炼！”
傅正寒看着锲而不舍的少年，淡漠的眼中满是无奈，“我说过了，我不会收你为徒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阿虎不解：“仙人，俺瞧见别的仙师们，都是广收门徒的，您为何总是这般拒绝……”
“我不是一个好师父……”
傅正寒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炉上的袅袅青烟，悠悠地叹气道：“况且修真界尔虞我诈，并未如你想象的那般好，何必如此执着呢。”
看到傅正寒还是没答应，阿虎稚气的脸上满是颓丧，“那好吧，那就不打扰您了……”
瞥见少年远去的背影，傅正寒的眼眸露出一丝不忍，“等等。”
“仙人？”
傅正寒叹气：“你真的决意要修仙？”
“嗯！”
“我虽然不能收你，但是可以推荐你去别的宗门。”
阿虎欣喜道：“何处？”
“御兽宗，或者战宗也合适你。”傅正寒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这次的升仙大会在天坤城举办，届时会有各个宗门的人，前去挑选符合条件的弟子，你现在启程赶去还来得及。”
“真的？！”阿虎的脸上满是兴奋，看着傅正寒朝着他点头，“那太好了，俺马上就启程！”
“哎，等等。你知道怎么去吗？”
闻言阿虎怔了怔，坦然地摇了摇头。
傅正寒叹了一口气，看着毛毛躁躁的少年，“我随你去镇上一趟吧，给你弄一张地图，顺便帮你准备一些修炼的必需品。至于你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抵达，那就看天意了。”
听到他的话，阿虎的脸上满是坚毅，“好，多谢仙人！”
傅正寒返回屋内披上氅衣，领着等待的少年便离开了。
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之时，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道人影，随着一阵秋风席卷枯叶，眨眼间却又消失无踪了。
……
山下的偏僻小镇内，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走着几人，连叫卖声吆喝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傅正寒带着阿虎转了一圈，发现此处许是太过萧条，根本没有售卖修炼的用品，连最基础的法器还有符纸，这些东西都是找不到的。
傅正寒思前想后，只能先给阿虎备好行头，剩下的东西等他去寻齐了，然后再给他送去。
阿虎自小没有双亲，突然被人如此关切的照顾，一时间感觉鼻尖发酸起来，竟然呜呜的哭个不停，“仙人……俺一定努力被选上，绝对不会辜负您的！”
傅正寒失笑：“好了，天色快暗了，你带着东西回家吧。”
“嗯！”阿虎再次道谢后，抱着怀中新置下的衣物，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随着夜幕降临，小镇上已是万家灯火，几个稚童愉快的玩耍着，不时传来纯真无邪的欢笑，让傅正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拢了下氅衣缓步走在街上，似乎很享受这般的悠闲，也并不着急赶回竹舍。
忽然间，前方传来两名稚童的惊呼，随后就听到女孩的哭声。
傅正寒疾步迎了上去，拦住吓坏的两名孩童，“发生了何事？”
一名五六岁的白衣小女孩，看到傅正寒小手指着那边哭道：“那、那边……好像有死人！”
傅正寒蹙眉：“在哪？”
闻言，另外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孩，似乎胆子略大些跑到前面带路，指着一处拐角颤声道：“他、他在那里……”
傅正寒唤回红衣小女孩，让她们站的远一些，独自拿着照明石上前探看。
只是，当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心头顿时一个咯噔起来，“甚儿？！”
傅正寒赶忙将他扶起，只见他身上法衣破损，浑身满是殷红的鲜血，脸色也煞白得吓人。
“甚儿，你醒醒！”
只是这般唤了许久，杨甚依旧紧闭双眸，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这让他心中大急起来。
“怎会伤得这么厉害……”
傅正寒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会把附近的人引来，于是想将他扶起打算离开。
红衣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拉着身后的白衣女孩，缓缓走近了些许好奇道：“仙人，您认识他？”
听到红衣女孩的询问，傅正寒招手让她们过来，给她们塞了一些碎银两，小声地叮嘱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及，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红衣女孩郑重点头，一把拉住身侧怯怯的白衣女孩，“她也不会说的！”
“真乖，你们将银子藏好，不要给别人看到。”
“嗯！”
红衣女孩的话刚落，傅正寒就背着昏迷的杨甚飞走了，惊呆了身后的两个女孩。
“阿筝阿筝，他飞走了，他真的是仙人耶！”白衣女孩睁大眼睛，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哇，我也想飞！”
阿筝：“阿媃……你想修仙？”
“想啊，当仙人多好呀！”阿媃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然……咱们去找那位仙人，让他收我们为徒吧？”
“切，那个笨蛋仙人就算了……”
红衣女孩撇了撇嘴，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走，咱们先去大吃一顿！然后再找个宗门拜师，这样咱们也不用流浪了！”
“好耶！”可是下一秒阿媃的脸垮下来，“可是我听说宗门拜师，那是得要拜师礼物的……咱们哪来的灵石啊！”
阿筝得意地挑了挑眉，拍了拍腰间的小挎包，嘿嘿一笑：“放心，咱们有了！”
“嗯？”阿媃拉开挎包眼睛一亮，“哇，你哪来的？！”
阿筝嘻嘻一笑：“晚些告诉你，我们赶紧走叭！”
阿媃：“好啊，只是我们要去哪啊？我听说修真界有好多宗门的……”
“去哪？”阿筝摸着小下巴，思忖了片刻脱口而出，“桃源谷。”
“桃源谷？”阿媃歪着头，“它在哪啊？”
她有些疑惑又道：“阿筝，你是如何得知这个地方的？”
闻言阿筝的小脸一怔，她不明白为何脑中会冒出这个名字，迷茫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哎，不管了。咱们去找找就是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