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幽琴此时正忙于招架武飘雪的凌厉攻势,猝不及防之下顿时中招,飞镖射中她的腿弯处,她脚一软,整个人矮了半截向前扑倒。武飘雪收势不住,原本要刺她手腕的一招直接刺进她左胸。上官幽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她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见血的伤,剧痛之下再无顾忌,长枪脱手而出,杀招流星击直挑武飘雪下腹要害。武飘雪突然失手重伤她犹自忐忑,心神恍惚,眼看长枪闪电般奔自己飞来,一时间来不及躲避,纵身急闪,算是没被刺中要害,但左腿上部扎扎实实挨了一枪,枪尖穿透她大腿而出,血花飞溅。霎时间双方两败俱伤,两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齐齐倒地不起。
两家的属下见自家小姐受伤流血,立刻都红了眼,各自抢上前去拼命护住女主人。双方原本默契的意气之争突然就变成刺刀见红,几个回合就分别丢下四五条人命。跟武飘雪相比,上官幽琴胸口中剑,受伤较重,倒地前奋力使出致命杀招后就晕厥过去。上官家随行的几个夫级武者急忙掏出伤药在给她止血,只是不知武郡主这一剑可否伤到她的心脉。上官家众人无心恋战,留下几具尸体后就匆匆抬起上官幽琴离去,临行上官家一位护卫打扮的刀客恶狠狠地回首道:“武飘雪,此事我家夫人决不会善了,大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填命。”
武飘雪此时已经从地上坐起身来,呆呆地坐着发愣,武家诸人正在给她大腿止血上药,上官幽琴刺中她的长枪被拔了出来放在一边。事情发生的太快,武飘雪只感觉这一切很不真实,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只是想教训教训上官幽琴这目中无人的丫头一下,好让她知难而退,如今却失手重伤了她,眼下上官幽琴生死未卜,万一有个好歹,那就是一场天大的祸事,波及的不止是她们两家,古来、紫观两国或许都会被牵扯进来。
按说古来武王府是王室贵胄,地位尊崇,紫观上官家虽然也入朝为官,不过是不能够与武王府相提评论的。但上官幽琴却又不同,她的母亲是紫观曾家的女儿,现今铁剑门门主剑王曾海亮的嫡亲妹妹。曾门主只有一个独生爱子,膝下没有女儿,所以向来把外甥女上官幽琴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从小就对她宠溺非常,导致养成上官幽琴嚣张跋扈的性格,素来到处横行无忌。因此饶是泊桐梁夫人听说是上官家的这位小姐也倍感头疼,放任自流。
武郡主一时间思绪万千,诸般杂念纷至沓来,连上官家人走时搁下的狠话也置若罔闻。不过到底是天之骄女,镇定下来以后回想刚才两人交手的情景厉声责问手下人等:“方才是谁向上官幽琴放的暗器,马上站出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方打的乱纷纷,完全都没留意是谁暗中出的手,也没人出来承认此事,都不会傻到背这个大大的黑锅。已经有人不住望向死在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动机不言而喻。
武郡主见诸人等这般模样,长叹一声,知道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了。她指使下人们收拾好自家战死人等的尸体带回古来,把上官家没来得及带走的尸身也处理好交给观阳镇上的人留待上官家来取回。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武郡主知道自己的美梦彻底终结了。此事不管上官幽琴是生是死,以上官夫人历来极为护短的行事作风,追本溯源,必会迁怒潘宇公子,自己给武王府惹下如此祸事,虽然父王宠爱自己,但也决计不会再答应庇护潘家,多半还会想着把潘家人送给上官家出气来减轻自家的压力。思来想去,武郡主不由得泪光盈盈,好事未成还弄得心上人惹上灭门之祸。
芍药唤下月季,两人搀扶着郡主上楼。潘宇公子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此时吓得六神无主,两脚发软地瘫坐在椅子上,小丫头琳儿更是一屁股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武郡主幽幽地对潘公子道:“潘郎,是奴家连累了你,你我始终是有缘无份。奴家要立刻返回古来向父王禀告此事,你主仆二人速速收拾点细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奴家也保不住你了。此事始终由我和上官幽琴两人而起,你的高堂我会命人暗中带回古来安置,只希望上官幽琴能留得性命,她如果念及对你的情意会规劝上官夫人对你家网开一面。”“芍药。”“是,小姐。”芍药上前递过一叠银票。“潘公子这些钱你带着防身吧,保重,奴家这就告辞了。”说完,武郡主就由芍药、月季扶着下楼,带着王府一干人等径自去了。
潘公子望着武郡主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摇摇头,颓然坐下。“公子、公子。”小丫头琳儿哆哆嗦嗦地问:“你求求武郡主带我们一起走啊,我们跑到观阳这地方这么远,他们都很快就能找来,还能跑哪儿去啊?紫观铁剑门势力那么大,到处都有分舵,我们有再多钱也没办法啊。”
潘公子摸摸琳儿的小脑袋,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武郡主这么说,就已经暗示我们自求出路了,她不会再插手。”“啊!”琳儿泪眼朦胧地说:“她不是很喜欢公子你的吗?一心要和公子你做夫妻的?”潘公子苦笑道:“古语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我和她都不是夫妻了。眼下这祸惹的不小,涉及紫观、古来两国豪强,如果上官幽琴因此丧命,甚至有引发两国剧斗的可能。此事也可以说间接因我而起,她怎么还会冒大不韪留下我呢。她答应照顾我父母就已经算是对我仁至义尽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死也死的安心。”
潘公子还有一层顾虑没跟琳儿讲,武郡主把自己父母带走,未偿不是留有一后手。她掌握着自己的双亲,万一自己侥幸能够逃脱,她只要有这两老在手,不愁自己早晚会去找她自投罗网。一旦两家交涉中有涉及自己的情况,武王府丢卒保车的事也是做的出来的。他不想向琳儿细说此事,人心的险恶程度不是她这么个小姑娘能够了解的,潘宇公子希望琳儿能活的单纯一点。
他推开二楼屋内的窗户,看着楼底下布庄门前两家火并留下的斑驳血迹,自嘲地笑道:“有道是红颜祸水,想不到区区这臭皮囊也有这般效用。如果真的引发两国纷争,后人会怎么评述我呢。”
潘公子下得楼来安抚饱受惊吓的布庄伙计小厮,让他们把门前血污擦拭干净,整理下布庄,继续照常营业。晚上歇业后,他取出银票金币分给一众下人,几倍结算工钱让他们离去,只有两三个跟他从老家出来的小厮不愿走,其他人各自散去不提。小丫头琳儿虽然胆小却哭着不肯走,说是死也要陪着公子爷一起死,好在黄泉路上伺候公子,弄得潘宇公子又感动又伤心。
第二日,布庄照常开门做生意,潘公子并没有仓惶逃跑,好整以暇地在楼上做裁剪的活,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等待引颈赴死的日子来临。不过闹出这么大动静,观阳镇上的百姓都不敢到布庄来了,布庄一副门可罗雀的萧条景象。观阳矿上的梁夫人派出人手暗中监视潘公子进出行踪,即使他想走,梁夫人的人也不会放行。作为观阳此地地主,此事梁夫人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只有把潘宇掌握在手里,以后有什么事情才好对各方有个交代。
紫观上官府第,家中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把上官幽琴抬回家中。府上的医师急急忙忙地上前来给大小姐检查伤势,上官老爷满脸忧虑地嘱咐医师赶快给小姐诊治,原以为女儿带这么些人手去抓潘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没料到会受重伤。他命令府内的侍卫立即骑马出门把出去与别家夫人交际的上官夫人叫回来,同时让下人去多找几个名医来府上会诊女儿的伤情,阖府上下下人们奔进奔出,忙得一阵鸡飞狗跳。
一匹快马飞奔而至,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夫人没等马停稳就飞身跃下马背,端的是身手敏捷。门口的家丁赶紧行礼,“夫人,您回来了。”却原来上官夫人听闻女儿出事,连轿子都顾不上坐了,直接骑着报信侍卫的马就奔回来。
上官夫人快步冲入小姐的闺房,上官幽琴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医师们为她重新包扎好伤口,正在和上官老爷交待小姐的情况。
上官夫人见到爱女这般模样,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握住女儿的手,急切地说:“琴儿别怕,妈妈来了,妈妈在这里。”上官夫人回首问丈夫:“琴儿怎么样,医师们怎么说?”上官老爷安慰她道:“夫人请放心,医师们都看过幽琴了,剑伤没有伤及心脉,幽琴性命无忧。只是脏器多少受了点损伤,又失血过多,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修养是不会完全得以康复了。”
上官夫人得知女儿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她眼看着爱女昏迷不醒,心头的怒火越来越旺。上官夫人在嫁入上官家之前,铁剑门曾家小姐疾风剑曾红英在辰天大陆上也有几分名气,当初原本曾家是看不上上官家的公子的,两家地位悬殊。但上官老爷年轻时是紫观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人到中年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器宇轩昂,仪表堂堂。曾小姐铁了心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获爱郎,闪电般嫁入上官家。上官老爷凭借夫人家的声势这些年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以区区枪夫高阶得以身居当朝二品武官高位,镇守一方,因此虽然日后没能免俗地纳了几房美貌的小妾,对夫人却是向来敬重有加,言听计从。说来,这上官幽琴小姐勇于和武郡主抢丈夫,倒还颇有乃母的做派。
上官夫人离开女儿房间,招来家中陪同女儿前往观阳的若干人等询问前后事由。众人俱都跪地认罪,说是没有保护好大小姐失责在先,对不起老爷夫人,求夫人责罚,决无怨言。
上官夫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都先把罪过记着,日后将功补过。此事我决不会干休,本来两家女孩子闹着玩玩也就算了,武飘雪这小贱人竟敢对我家幽琴下此毒手,可有把我上官家放在眼里,可有把我铁剑门放在眼里!听说她也受了点伤?”“只是腿上中了小姐一枪,可没小姐被她刺在胸口险地这么危险。”侍卫禀报道。
“哼,武王府了不起嘛,敢动我女儿,不过是剑公中阶而已,离我大哥差的远着呢,来人!”上官夫人雷厉风行地命令道:“你马上传送去国都旭阳城,持我铁剑门令牌,去大内请两位御医来看看小姐的病情。”“是。”一名侍卫领命而去。“你,去落云峡,把此事禀告曾海亮曾门主,让他派人手过来。”侍卫刚要答应,刚刚跟在上官老爷后头跑来跑去的一个少年进来道:“母亲大人,让孩儿去吧。”“哦,行天,你要去?”来者是上官夫人的儿子上官行天,上官夫人只此一子和上官幽琴一女是亲生,上官家其它子嗣皆是妾室所出。上官行天道:“孩儿也有些时日没去拜见舅舅和俊桥表哥了,此去一来为母亲办事分忧,二来好望舅舅表哥。”“好,你也快十六岁了,多走走江湖也好,不过这次事情牵连不小,你要早去早回,把铁剑门的人手及时带回来。”“母亲放心,孩儿也想早日为姐姐出这口气。”上官行天带着一群侍卫而去。
古来武王府,武王爷和王妃听说女儿受了伤,齐齐跑来看望。“一群废物!怎么保护郡主的!”几名王府家将被王爷踹倒在地,丝毫不敢动弹。王妃眼泪汪汪地拉着郡主的手:“飘雪你没事吧,伤严不严重,这可怎么是好啊。”王妃呵斥府里的管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去宫里请御医来,小姐这腿要落下病根,我唯你们是问。”“遵命。”管事们争先恐后屁颠屁颠地往门外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季你讲话快,给本王速速道来。”“是,王爷。”月季丫头小嘴吧嗒吧嗒地交待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哦,这上官家的丫头被飘雪刺中胸口,生死未卜?”武王爷不由得沉思起来。“是女儿给父王惹麻烦了,要是上官幽琴真的丧命,就让女儿去给她抵命好了。”
王妃吓坏了,急叫道:“这万万使不得,王爷你赶快想想办法啊!”武王爷哼道:“爱妻,乖女儿你们放心,他上官家有铁剑门撑腰,我武王府也不是好惹的,我即刻进宫找国主大哥商量此事,决不会让上官家动我飘雪一根头发。”“父王……”武郡主还想再说什么,武王爷一挥手,“你安心养伤,别的事情为父会处理的,来人,备马,本王要入宫。”武郡主看着武王大步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