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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王吴三桂的藩邸高高的矗立在昆明城内的五华山上,这座府邸原是永历皇帝的皇宫,之前还是孙可望的王府,本就是龙楼凤阁遍布的福地。落到吴三桂手中后,又是好一番大加修缮,二十多年经营下来,比之当年在永历帝手里的时候,又不知道豪华富丽了多少倍。

而且吴三桂还把五华山一带当成了自己的老巢经营,在五华山下修造了一排排的库房,里面金银铜钱堆积如山,兵甲器械不计其数。在吴三桂的办公理政的银安殿两旁,还修建两排衙署,设着兵马司、藩吏司、盐茶司、慎刑司、铸造厅等等机构,都是模仿者朝廷的六部衙门来的,只是换了个名目。

而五华山下,则是吴三桂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昆明城的街巷。昆明的繁华虽然比不了广州,但是搁在如今的西南,却是头一等的繁华之处,邻省贵州的省会贵阳比不了,北面天府之国四川的成都、重庆那更没法比了......一整个四川的账面丁口才一万多,只有昆明的几分之一。即便考虑到隐户的问题,四川一省的人口最多就几十万。

那可是一个城市里面老虎到处溜达,跟野生动物园有的一比的去处,怎么能和昆明比?至少昆明城内是没有老虎的,就是城外也难见老虎的踪影——就算曾经有一些云南虎,也都给吴三桂的手下给活活打死了。

此刻,坐在自家银安殿西侧的列翠轩里的吴三桂,屁股底下垫着的,就是一张取自某昆明籍老虎的虎皮......还是一张相当珍贵的白老虎皮。而和他对面而坐的,则是自称朱三太孙之使的杨起龙。

杨起龙其实早就到昆明了,不过他并不是以朱三太孙之使的名义来的,而是拿着吴应熊写给吴三桂的条子来的昆明。

既然是吴应熊的朋友,吴三桂当然会让人好好招待他了——这叫礼贤下士嘛!

不会吴三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个貌似忠厚,内存奸诈的儿子吴应熊居然误交了损友!

这个杨起龙就是个坑死人的损友啊!

就在吴三桂得到广东方面急报,知道米思翰兵败揭阳的次日,杨起龙就带着朱三太孙的令旨来找他了。

而在这之前,吴三桂已经从表弟祖泽清那里得到了“崇祯遗诏”的消息,并且还坐卧不宁了好几天,好容易得到一个好消息,转眼又有催命的小鬼上门了......而且这小鬼还是他儿子吴应熊的好朋友。

这让吴三桂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能不上火,怎么能不想一刀劈死杨起龙呢?

而杨起龙看着眼前这位气宇轩昂,还有点鹰视狼顾之相,和一脸忠厚的吴应熊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吴三桂吴老爷子,却是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看得特别让人讨厌。吴三桂一度都怀疑那份“崇祯遗诏”是这个杨起龙伪造的呢!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遗诏”是尚之信从大南山的贼巢里搜出来的,尚之信养寇自重是有可能的,但是和朱三太子勾结到如此地步应该不至于。他如果真的和朱三太子勾结到那种地步,那朱三太孙也不会被捕,朱三太子也不会被困贵屿都城。

而且这份遗诏也的确对得上当年的形势,如果当年朱慈炯真的出了北京城,那么崇祯皇帝就必然会留下一份或几份遗诏手握重兵的大将。

而当时还手握重兵,并且依旧效忠大明的臣子,也就吴三桂、左良玉、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郑芝龙、秦良玉等人。其中兵力最强的,距离北京也最近的,毫无疑问就是吴三桂啊!

所以崇祯留下的几份遗诏中也必有一份是给吴三桂的!

另外,吴三桂在一片石大战后曾经派人四处寻找崇祯皇帝的三个儿子,但是只找到了太子朱慈烺,并没有寻到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照。而且吴三桂还向朱慈烺打探过定、永二王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是“先出宫矣”,再问就一问三不知了。

当年吴三桂没有在意,只是给了朱慈烺一笔钱让他有多远跑多远,现在想起来总算明白了——“先出宫矣”的意思原来是“早跑路了”!

好一番思来想去之后,吴三桂就是重重的一声冷哼:“你既然是朱三太子的人,为何不早早的说明来意,拖到今日才把这文书给我,是不是迟了?”

“不迟,不迟......”杨起龙笑道,“杨某如果早几日把这诏书拿出来,也许就要身首异处了!”

“哼!”吴三桂哼了一声,“现在孤王就杀不得你了?”

杨起龙笑着摇摇头,“大王现在不会杀杨某了,因为今日之定王,便如昔日之努尔哈赤!大王何必弃好成仇,搞得来日无法相见?”

“倒是大言不惭!”吴三桂哧的一笑,“朱三太子何德何能,竟敢和大清太祖皇帝相提并论?”

杨起龙笑道:“且看着吧......广东绿营已经败了,接下去会轮到谁?平南王府还是北地中原的绿营兵?若是他们再败,就该八旗兵上了吧?三五千八旗兵能拿下揭阳吗?若不能......大王的机会就来了!”

“本王的机会?”吴三桂看着杨起龙,“什么机会?”

杨起龙笑道:“当年若只有建奴起于关外寒苦之地而无闯、献二主横行中原,建奴最多也就是一个西夏的局面。如今建奴已经有了整个天下,定王纵有通天之能,若无大王起兵于云贵川陕,最多也就是割据两广的局面。而以两广抗天下,恐怕也难以持久啊!”

吴三桂脸色一沉:“哼,你要老夫当李自成、张献忠吗?”

“大王,”杨起龙道,“李自成可差一点就能夺得天下了......况且,若无定王在广东兴风作浪,大王您就是鞑子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康熙头一个要铲除的对头啊!大王您想要善终,想要世子安安稳稳的接了您的王位,就得有一个让鞑子皇帝康熙啃不动、吞不下的朱三太子啊!朱三太子是敌是友,大王您还不明白吗?”

吴三桂脸色铁青,“可是尚之信把那份遗诏一公开,朝廷里面又不知有多少奸臣要以此为借口陷害老夫了!”

杨起龙呵呵一笑:“那又如何?只要三太子不倒,康熙是不敢动大王和世子的......他还没糊涂到这个份上!而且三太子闹得越凶,他就越得稳住大王。到时候大王只要装个病,也许就能让世子回到云南了。”

吴三桂又沉默了,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苦苦思索。过了半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起了茶碗......端茶送客!

杨起龙知趣的起身告辞,看见他出了列翠轩,吴三桂嗯咳了一声,他身后的一张巨大的屏风后面就有一个六十多岁,穿着身青布长袍的清瘦老者走了出来。

这老者往着杨起龙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如让老夫跟着这杨和尚一起走一趟广东吧!”

“玄初,”吴三桂回头看着这老头,“那就有劳了......”

这老头原来是吴三桂手下的谋主刘玄初,刘玄初拈着胡须,思索了一会儿,又对吴三桂道:“大王,您现在也该称病了。”

吴三桂笑了笑:“玄初提醒的是,老夫最近身体不适,难以主持大局,若是应熊回不来,这云南之主怕就要让应麒这个冒失鬼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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