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供销店柜台前,出现 了彭亮的身影。
面对这个久违的“富人”,他的出现,向先佑心里明白意味着什么。彭亮到城里背粮的事,他听说过。彭亮来供销店,他站在店内,笑着在看他。清楚彭亮从前的欠账已两清,彭亮这阵站在柜台前不说话,向先佑故意卖弄一脸的认真道:
“你来干什么?走错了方向,你屋在那头。”
彭亮微微一笑,靠在柜台边,伸手取来酒杯,拿站在手里端详,朝先佑瞟了一眼。先佑说:“卖完了,还没有进城去提货。”
向先佑说出“城”这个字,彭亮的双眉紧蹙一下,把手里的杯子倒立嘴边,手在杯子里沾着,舌头再舔手指,向先佑看着像没了反应似的。有人来买东西,先佑去忙。
彭亮见他没有和自己做生意的意思,转身走进了店里,径直去了酒缸那里,弯下腰,闻吸着从酒缸飘出的香味。偏头对向先佑一笑,走回到柜台边,取来量酒的提子,“咚”地一声,提子浸入酒缸里,提出,倒入酒杯内,走回柜台边靠着,甚是爽快地喝着。然后握着酒杯对向先佑说:
“一杯,”
彭亮再走回酒缸前,喝一杯数一杯。第三杯时,向先佑走过去,抢回了提子。彭亮朝向先佑做着醉意的笑。酒下肚,彭亮从荷包里取出钱,甩在了柜台上。如出场的演员,歪歪扭扭地走了。向先有看着钱傻了,之后,走出喊道:
“彭亮找你钱。”
“明天,”
彭亮头也不回地说。向先佑望着手里的钱,自言自语地说:明天,这么说,我供销店还欠你的啰。
坡上地里,黄大梁和社员们在地里锄草,那头,雪春不声不响地在干活,彭亮恋酒,像个疯子,雪春在队上出工,没有歇过一天,想到这些他叹息着。
收工后,黄大梁看着雪春背起背篓,跟其他社员一样,走去了柴林里。黄大梁去了前面的坡上。
吕连翠背一把柴路过,见到雪春喊道:
“回去了,天黑了噢。”
雪春扯菜走出,在应她。吕连翠已经走上前。雪春来到背篓边,把菜捆在了柴上,这时,黄大梁走过来,见到她,唤道:
“雪春,夜了,还在这里。”
“你也才出地。”
“我在开荒,挖了块地,冬天打算种些油菜。”
“寨上人,一年四季吃茶油,你想到种油菜,不怕人反对?”
“种上那天再说。”
他说着,背起了雪春的背篓。雪春被他的出其不意给懵了,随后阻止。大梁说;
“你跟在后面是一样的 。”
雪春见如何说都无效,只得跟着他走在后面。
在寨边,黄大梁在土坎上摆放背篓,一面对雪春说:
“彭亮又醉回去了。同彭亮摔抱腰赌输赢,看来我总是输的。”
“可是,我恨不起他。有生产队,我能挣工分,园里种上菜,家里还能维持。我想不通,不顺心的事,总是会缠着他。”
“事来了,到谁的头上都是躲不过的。”
黄大梁边走边说离开了,雪春看着他走去的样子,叹息一声背起了背篓。
彭亮回到屋里,他唤一声,艳艳在灶边应着。彭亮见到饭已经煮熟,艳艳抹着灶台说:
“娘还没有回来。”唤一声说,“爹,你怎么不开缝纫店?你去队上做工吧,得了工分,屋里才有钱,有钱,我才能去上学。我要去读书,我不带秀凤和喜泉了。”
彭艳艳见父亲进了房里,自己说了这一阵话,一句也没有应她。她站在房门边,瞧见父亲在柜子里翻着,手里拿出一段布,艳艳知道了父亲要干什么,也不问他,气嘟嘟地看着父亲出了门。
彭亮走后不久,屋角响起了倒柴声。艳艳跑出了堂屋,一面唤着母亲,从母亲那里抱菜回了堂屋。
雪春进屋,艳艳已为母亲端来了脸盆,告诉母亲秀凤和喜泉还在她三婆那里。雪春问道:
“你爹还没回来?”
“娘!”艳艳认真地唤了声母亲,站在她身边说,“爹,刚才回了屋,他拿走了一段布,是新的,肯定是拿去卖给人家。”
“那段布,是准备给你缝棉衣的。”
“娘,那怎么办?新衣服不得穿,书也读不成。”
雪春没有回答女儿,她去了三婶屋里。
早上上工前,李雪春来到供销店,柜台前,向先佑给别人拿纸在包盐。他们和雪春打着招呼,向先佑问她要卖啥?这阵,柜台已无他人,雪春却欲言又止。向先佑趁这时,把柜台上的账本收进了柜里,雪春却对账本瞟了一眼,向先佑怀疑雪春是不是来查彭亮账的?一面笑着和雪春说话。雪春说:
“先佑,我 赊一斤盐,行吗?队里发钱再来还你。”向先佑心里踏实了,他说:
“你来了,不赊也得赊。再说寨上,到店里赊账的不是你屋一家。”他尽量用话来安慰雪春说,“你屋的难处,寨上人都晓得。彭亮把屋里喝了个精光。盐都吃不起了。这个盐,我拿钱给你买一斤,要赊,下回再来。”
向先佑边称边说,拿纸包起,递给了雪春。
早上上工,彭亮扛着锄头和大家走在一起,看他的人有些惊讶。田古富乐呵呵地从后面跑几步跟上了他。古富边走边望着彭亮。
在包谷地里,雪春对彭亮肯来做工,没有大家那般稀奇。没有主动和他说话,彭亮对妻子的态度有些在意。时不时地朝她那里看一眼,留意着雪春和别人说话。
中午休息,社员们走出包谷地,去各做各的。田古富邀彭亮进山砍柴,彭亮不和他同去。他走下坡,来到了溪里。选一块大石板,躺在了上面。见周围无人,他叹息一声:
“供销店那账,几时还清?买缝纫机!”马上坐起说,“不,不,不买。”
他躺下,很快,供销店的账出现在了脑海里。让他再坐起:要卖,卖给谁?伍二花,她买不起。也不能卖给伍二花,卖到寨上,怎好意思?今后,路过她屋,听到缝纫机响,岂不让我心疼?卖给向映碧;野猫,我们又认识。坪坝距离丫窝山寨有那么远,对,卖给她。
溪里,传来了女人的说话声,孙春花和几个姑娘到了溪里洗衣。孙春花把洗过的衣服,晾晒到草蓬上。
“春花”一声口哨在唤她,便知道了路上的人是谁。她笑着,转身对他看去,吕书运从路上跑下了溪。跑到了她的身边,春花理着要晒的衣服说:
“像鸟叫。”吕书运嘿嘿地笑道:
“只是想逗逗你,让你欢喜。”
“懒汉,柴也不去砍一根。”
“我屋每人都有分工,我现在的任务是 ......,”
吕书运对春花看着,春花白了他一眼,书运说:“你不要这样看人,我吕书运全寨最能干。”春花再白了他一眼,书运嘿嘿一笑,解释道:“我还没有说完呀,最能干中的一个。”春花偏一边笑起。书运说:“春花,你几时见到我懒过?你损害我光辉形象。”春花噗呲一笑,吕书运同时笑起说:“你师傅彭亮,永远是第一,我不会是第二。”
“不准你乱说我师傅,也不准你和他比。”
“行,你要我怎么说,我怎么说,春花。”
吕书运变得软绵轻柔,用女人腔答应着。怪模怪样做着动作。把手捂在胸前,眼睛瞄着春花。春花呵呵地笑着,同时,对洗衣那里看去,责备道:
“你那么大声,周围都没有耳朵?”
“哎,”彭亮的声音从岩板那里传来,他俩被吓了一跳。彭亮说:“到时结婚,别忘了请我彭亮喝喜酒。”
“彭师傅,”
吕书运唤一声,随后往岩板边跑去。彭亮背对着他,书运坐在他身边,在他身上揉了几下,彭亮被惹得笑出了声。书运说:
“你这个酒鬼,什么都听到了。”
吕书运看着春花跑去 了姑娘们那里,彭亮坐起,他和书运说起了坪坝。
收工,彭亮没有回寨,站在这面坡上,望着对面弯弯曲曲的山路,彭亮知道那里是去坪坝的。彭亮没有到过坪坝,记住吕书运告诉他,往对面那条路走,左拐,再直接往前走会到坪坝。
当彭亮出现在对面那条山路上时,田古富挑柴回寨,看见了他,朝对面的彭亮喊道:
“彭师傅,彭师傅,那里是去坪坝的。”
彭亮在对面没有应他,自个儿走着。古富见喊不应他,便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