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张有教无类。可是,你的学费,或者说是束脩是十串干牛肉。怎么算也得个百把斤,即便春秋时期的度量单位小,换算成我大明的度量衡估计也得个好几十斤干牛肉,还是齐国的盐腌制的。这就得是至少一头牛的肉才能制作完成。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至于说朝七日而诛少正卯,更是孔子的黑历史。当了七天大司寇行摄相事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了少正卯。
这些孔夫子的经典事例,为秦法学堂的学员们大声吼出来,经过他们的解释,分析,原本认为这些是夫子大人的伟光正事迹的人们,也是起了反应。
那些年长的大人先生们,被气得胡子一跳一跳的,手指着那些秦法学堂的官员,话已经说不出整句的了:“你,你们!你们!居然如此,如此狂悖!”
那些年轻一些的,干脆就不顾身上穿着袍服冠冕,只管加入战团,与秦法系官员们展开对骂。甚至也有人撸起了袍袖,准备在夫子大人先生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就像当年前辈们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甚至打出人命一样。这一点,倒是和某个宝岛上的立法机构经常上演的一幕十分相似。无怪乎,那个赛车手里写字最好的家伙声称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在台湾。果然是诚不我欺也!
不过,也有一些涉世未深的青年官员,刚刚步入仕途,修为还不像前辈那般炉火纯青。听到秦法系官员们整齐有力的吼声,也不由得暗自在内心起了波澜:几十斤牛肉便是在如今的南京城中也是价值不菲,何况又是用盐腌制了的干肉。鲁国不出产盐,以管仲的才干手段,卖给隔壁鲁国的盐价钱也不会便宜了。如此算来,夫子先生的学费当真还不便宜!
至于是杀少正卯,如果不是官拜“少正”的卯和孔夫子一样开办私学,而且把夫子的学生都吸引过去听课,夫子先生会在任鲁国大司寇,代理宰相,上任后7日就把少正卯以“君子之诛”杀死在两观的东观之下并且曝尸三日吗?这完全就是两个学校校长之间因为争夺生源而引发的血案嘛!
你在蓝翔门口发招生简章,培训挖掘机专业学生,并且把蓝翔的学生都挖走了不少,你看蓝翔的校长会不会跟你急眼?夫子也是如此。所以,才给少正卯来了个肉体消灭的结果。并且,给他扣上了“小人之桀雄”,一身兼有“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种恶劣品性,有着惑众造反的能力等罪名。可是,又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所以这位卯,不杀亦当死,非夫子所愿,不得已罢了。
前面乌龟爬开路,后面王八跟着爬。既然祖师爷发明了“君子之诛”这个招数,那么,后代的徒子徒孙们就有样学样了。“圣人治奸”的手段被人复制了无数次。同样在大成殿里配享孔夫子的理学宗师朱熹就曾被人参奏“请加少正卯之诛,以为欺君罔世、污行盗名者戒”。苏轼陷身乌台诗案之时,与苏有宿仇的李定指责苏有四大可废之罪,其中一罪就是和“五恶”高度相似的“言伪而辩,行伪而坚”。苏轼的弟弟苏辙参奏吕惠卿的时候也忘不了运用诛卯事件:“盖以尧之四凶,鲁之少正卯,既非常人,不当复用常法制也。”
正在这些年轻官员们脑子里倒海翻江的时候,秦法系的官员们已经开始触碰到了科甲正途官员们精神殿堂里最为敏感、最为黑暗的一部分,也是曲阜衍圣公府的逆鳞,“子见南子。”
要知道,卫灵公的国君夫人南子,在儒家经典里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形象好的人。可是,就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人,夫子先生居然为了能够在卫国待下去,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而去见她。
(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子路的不悦,和孔子的解释,让本来很含糊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从而也饱受后世非议。许多人由此便出来质疑,说如果孔子没做什么,那还用得着解释吗,身正不怕影子斜,公道自在人心。解释就解释吧,还重复说了两句“天厌之”,这不是越描越黑吗?颇有做贼心虚之嫌。
人们有如此反响,其实也很正常。南子是卫灵公之妻,是卫国的一国之母,在当时属于公众人物。最重要的,她还是个名声不佳而又漂亮的女人,自然容易成为议论的焦点。所以“子见南子”就格外引人注目。而且还有一个细节,南子似乎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召见的孔子,卧室,也总是能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所以事儿就来了。
这桩公案,一直延续了千余年,一直到了民国年间,有青年学生在曲阜上演所谓的文明戏,《子见南子》于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衍圣公府大为不悦。
如果不是朝廷勋贵大员尽数在此,只怕科甲系的官员们当时就要扑到秦法系官员面前同他们大打出手了。
有人认出了面前这些大逆不道之人的本来面目:“怪不得尔等如此诋毁圣人!妄议先师!原来尔等是李闯余孽!”得知眼前这群人曾经是李自成手下,科甲系官员们骂街的声调顿时高了八度,但是,脚步却悄悄的向后移动了几下。唯恐这些前流贼们恼羞成怒,暴起伤人。那样的话可就有辱斯文了。虽然说是读圣贤书所谓何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是,夫子先生也曾经教育告诫大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看着对面疾言厉色指责自己的科甲系官员色厉内荏的阵仗,秦法系的几十个官员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果然是一群只会打嘴皮子官司的怂包!
“我等为民之时,先师弟子逼我等缴纳三饷,不给则夺我房屋土地,杀我老父幼子。后从闯王,又毁我先人坟墓。今奉圣天子,又诋毁我等出身贼匪,非正人。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吾等自信奉孔圣人指示报先师弟子以直,有何愧对圣人之处。”
几十个粗大的喉咙整齐的扯开,将声音顺着北风送出文庙,送出朝天宫。
朝天宫外,一处茶棚内,当日和査继佐一道搭乘江春的顺风车的张彩正在茶棚之中。
面前一份用菜油煎得通体金黄的牛肉锅贴,锅贴皮咬起来非常脆,而且不是很油腻。馅料非常足,而且还有丰富的汤汁,可以吃出牛肉明显的清香。
张彩很是惬意的吃一个锅贴,充分享受着牛肉的清香在嘴里弥漫开来时对舌尖上的味蕾所带来的冲击感觉。放下筷子,端起了兰花大碗,里面是一份南京人的最爱,鸭血粉丝汤。
作为一个临行刑时还要和儿子交代花生米和豆腐干一起嚼能够吃出别样风味的顶级吃货,张彩仔细的品鉴着这碗鸭血粉丝。
南京自古喜食鸭馔,盛行以鸭制肴,有“金陵鸭肴甲天下”之美誉。将制作金陵盐水鸭所产生的下脚料鸭血、鸭肠、鸭肝、鸭胗等物放入鸭汤中制成。张彩这碗汤更是街头当中的精品。回卤干里面的汤汁很饱满,鸭血被切成等份的麻将块,粉丝劲道,葱花和香菜比例完美。在清汤上,更是浮着一层新近在留都流行起来的辣油,那是店家从南中商人的铺子里买了辣椒来自己熬制而成,又以芝麻增香,令张彩不由得大为赞叹。埋在汤下面的鸭肠爽脆,切成薄片的鸭肝细腻干净,让他浑然忘记了他的身外正发生着一桩大事。
放下手中的碗筷,聆听着从红墙内传来的声浪,不由得张彩也是击节赞叹。“这些人虽然话语粗俗,却切中要害,针砭时弊可谓是一针见血。与市井泼妇相比,当真乃豪杰也!”反观之,科甲一系的官员,却显得苍白无力了许多。那些前来哭庙的学子们,更是在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秦法系官员面前步步后退。
在此时江南士林当中,张彩算得上是个异类了。他不像其他的读书人一边拿着李守汉提供的膏火银子,心安理得的吃着南中来的粳米,另一边却在各种集会上对这位梁国公好当朝首辅马士英口诛笔伐。相反的,他对李守汉所提出的各种政策十分的赞赏。认为条条都是济世救国的良方。
别人对査继佐的暴风雷霆般举动大多是报以咒骂讽刺,但是,张彩却是大加褒奖,认为国朝之弊端,便是数十年来钱粮赋税制度积累而来。若是要根绝此项弊端,非得要数十个、数百个查白地施以雷霆手段痛加整治不可!
所以,当许多人拉着张彩到文庙来哭祭孔子的时候,张彩也是虚与委蛇的应付。可是,这些人竟然将他强拉硬扯的拉到了文庙。不过,能够批注三国水浒的人物自然不是这些穷措大们比得了的。张彩小觑了个空,便躲到了路边的茶棚之中,借口一路走来饥渴难耐,便停在这里不走了。点了几样点心便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看着这大明开国以来的最大一场热闹了。
在一旁陪着他喝茶吃点心的同乡秀才何止世,颇为急躁的看着好整以暇的吃着牛肉锅贴,喝着鸭血粉丝汤的张彩,却又不敢强行拖了他走,只能是在一旁好言好语的相劝。
“张年兄,你看,大成殿前哭告先师圣人,面斥权奸正是到了九转丹成的火候,你却在这里品茶吃点心,如何不去至圣先师面前现一现你的本事学识?”何止世口中说的谦卑得很,心中却是不住的破口大骂。他的表情神态在张彩眼里,却是一目了然。熟读老庄相法的张彩,对于自己这位同乡同年,印象可谓是极差。此人虽然说不上是獐头鼠目,但是却是生就了一副奸猾小人的面相。所谓的相由心生,再看看平日里他的行事作为,更是令张彩不以为然。
亚圣孟子在《孟子?离娄篇上》中这样曰过:“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什么意思呢?孟子说:“观察一个人,再没比观察他的眼睛更好了。因为眼睛不能遮盖一个人的丑恶。心正,眼睛就明亮;心不正,眼睛就昏暗。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注意观察他的眼睛,这人的善恶又能往哪里隐藏呢?”
眼前这个何止世就是符合孟子说的标准!一双三角眼不停的在眼眶里叽里咕噜的到处乱转,同张彩说话时,眼睛视线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张彩的目光。
此人正是那种小人作为。起初,当他得知张彩同江春、査继佐等人关系密切时,便是一口一个“年兄、年兄”的叫着,在张彩鞍前马后奔走。为的便是打算从张彩这条路子上搭上江春、査继佐,甚至是李守汉的路子,从此飞黄腾达,升官发财。
可是,张彩却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对于官爵钱财的事不是那么看重。这一下顿时让何止世此人大为失望。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既然不能从梁国公这里获得高官厚禄,那么,从东林诸君子那里获得一些利益也是好的。于是,素有才子之名的张彩便再次在何止世眼中成了嬴异人那样的奇货可居。只可惜,他不是吕不韦,没有赵姬可以送给张彩暖被窝。
“年兄,你却不知。据可靠地消息,梁国公和马士英马首辅已经拟好题本,准备在冬至后,便要面见天子,请天子明发诏旨于天下。于弘光元年二月初二之前废除一切宝钞、崇祯通宝、私铸银锭和私铸钱的流通。同时开炉铸造新通宝、银元等。各处官府收取赋税钱粮,商贸往来,发放军饷俸禄,一律改用弘光银元、弘光通宝,之前的南中银元、南中通宝、永乐通宝、嘉靖通宝、天启通宝可以一比一的同时流通。宝钞一概不认,崇祯通宝、品相铜六铅四以上的私铸钱和私铸白银限期到南中商人开设的钱庄、当铺,山西商人开设的票号,茶叶庄等处兑换或者存储,否则过期作废。各地官府收取钱粮赋税时,凡是使用上述银钱缴纳的,不得收取火耗。若是使用碎银缴纳的,则是实行火耗归公。各级衙门的吏员薪金由朝廷支出。”
“哦!这是好事啊!各地的银钱标准不一,你我游学天下也是不变的很。若是以后天下通行的银钱都是一个标准了,我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便是简单得紧了!”
“年兄,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这招效仿秦始皇嬴政尽收天下兵器的恶政以掠夺天下钱财之外,更有一招打压羞辱我江南各地士子的手段,便是要废除仕绅免除钱粮劳役的祖制!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我读书种子与引车卖浆者为一流了?。。。。。”
何止世正在喋喋不休的吐槽着马士英和李守汉的种种不齿手段,耳边却传来一声暴雷也似的轰响。
却是文庙之内,那些科甲系的官员,和前来哭庙的士子们,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互相推搡着向前涌去,同秦法系官员们冲撞在一处。
秦法系的官员虽然人数少,但是却是伍兴在几十万大顺军和治理地面上的千余万丁壮当中挑选出来的,体能和搏杀经验都是这些只知道皓首穷经的家伙们不能比拟的。除此之外,秦法学堂也开设有搏击等相关科目,这些学员又有千里东进的经验在,对付这些乱哄哄涌来的士子们,轻松得紧。
当下,数十名秦法系官员结成一个小圆阵,面对着挥舞着拳头、笏板,练着农村妇女打架的王八拳冲来的官员士子们采取防御姿态。
甫一接触,科甲系官员和读书士子们便吃了点亏。拳脚相加,笏板砸去,牙齿和鼻血乱飞,耳中听到的尽是鼻梁骨被打断后发出的惨叫声。
“二弟,差不多了。可以让你那些警备兵马来抓人了!”施琅在武臣勋贵队伍里默默的屈起双手十根指头,从这些前来哭庙的士子们同秦法系官员动起手来的那一刻,便在那里悄悄的计数算时间。当他数完了十根手指后,便轻轻的拍了拍李华宝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动兵马抓人弹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