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点了点头,心中亦是有些叹惋,雪岩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被自己养育多年的徒弟所杀。
“可是郑启明为何会杀雪岩神医呢,雪岩神医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一个大夫,也对夏侯靖形不成威胁,造不成阻碍的,为何非要对他下手?”云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夏侯靖杀了雪岩是意欲何为。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问,却是沉默了下来,云裳见状,脑中却是突然闪过一道光芒,身子微微一顿,才低下头轻声道:“雪岩神医帮我良多,却是我害了雪岩神医。”
洛轻言担心云裳又胡思乱想,便连忙揽住云裳的肩膀道:“怪只能怪郑启明贪心不足,如今咱们能够为雪岩做的,便是为他清理门户。郑启明和陈妙思若是打着雪岩徒弟徒孙的名义招摇撞骗,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却真正是坏了雪岩的名声。”
云裳连连点头,应着道:“这个仇,我定要帮雪岩报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精神总算是好了许多,心中亦是舒了口气,连忙应了下来。
正说着话,浅酌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人,才轻声道:“娘娘,杨柳镇那边又有新的消息传了回来。”
云裳抬起眼看了看洛轻言,却正撞上洛轻言的目光,云裳笑了笑,才轻声吩咐着:“说吧。”
浅酌应了下来,低着头禀报着:“暗卫打探到,在那个教书先生柳晋搬到了杨柳镇之后没两个月,便又有一对夫妻搬到了杨柳镇上。因着那对夫妻容貌皆是十分出众,且一来就出手大方的买下了镇子上最好的宅子,所以许多人对那对夫妻都印象十分深刻,镇子上的一个婆子曾经在那户夫妻屋中当过差,负责采买食材,她说她在那对夫妻的宅子里面见过柳晋府中那位小公子。还说,那位小公子叫那对夫妻爹娘。”
云裳和洛轻言皆是一怔,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其中那个女子,脸上是不是有一颗泪痣?”云裳连忙问道。
浅酌愣了愣,才轻声应道:“暗卫倒是不曾问到那般细致,只问到那个男子叫他妻子夕儿。且那个男子似乎身子不太好,长年累月的都在喝药,夫妻二人甚为低调,极少出门。那男子喜欢做雕刻木头,雕出来的东西都栩栩如生。”
云裳眯了眯眼,夕儿,曹雯夕。多半便是她了。
可是那个男子是谁?柳吟风那个时候已经不小,算一算年份,曹雯夕生下柳吟风的时候,正是太子妃的时候。云裳此前便猜想过,柳吟风是曹雯夕同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夏寰宇的哥哥夏淳所生。
柳吟风叫那男子爹爹,莫非,那个男人,是夏淳?
可是不应该啊,柳吟风跟着柳晋到杨柳镇的时候,夏寰宇已经登基,夏寰宇不是杀了夏淳之后才登基了吗?难道,夏淳根本就没有死?
云裳突然想起此前国公夫人曾说起夏寰宇,说他是一个极其念旧情之人。她当时却觉着有些可笑,若是念旧情讲情义的,又怎会做出弑父杀兄这样的事情来。如今云裳却觉得,那杨柳镇上那个男人,也许真的是夏淳,也许,夏寰宇确实不曾杀他。
“后来那对夫妻去了哪儿?”云裳连忙问道。
“暗卫打探到,后来那柳晋离开杨柳镇之后,那对夫妻倒是一直在杨柳镇上住着,过了约摸三四年左右,那女子又怀孕了,那婆子说,那女子怀孕,夫妻二人都十分高兴,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呢。可是好景不长,孩子还未生下来,那丈夫病却加重了,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便去了。那小娘子伤心欲绝,安葬了丈夫之后,便有人将她接走了,后来便不知去了何处。”浅酌应着。
云裳却闻言,眼中带着几分惊愕,却是将许多事情都连了起来。
曹雯夕在柳妃入宫三四年之后有孕,和夏侯靖出生的时间吻合。那婆子说,那男子为度过那个冬天,便应当是在秋末初冬去世,而夏侯靖是腊月的生辰,正是隆冬,也能对上。此前云裳以为夏侯靖是夏寰宇同曹雯夕之子,夏寰宇说,夏侯靖的身世不像云裳他们想象中那般。若是曹雯夕是在杨柳镇上便有了身孕的,的确不可能是夏寰宇的孩子。柳吟风和夏寰宇皆是曹雯夕和那男子的孩子,怪不得柳吟风在写给夏寰宇的信中叫夏侯靖弟弟。
如此一来,那男子的身份便成了重点,云裳猜测那男子是夏淳,可是否真如她猜测的那般,却还需要验证一番的。
云裳咬了咬唇,若是夏侯靖是曹雯夕和夏淳的孩子,那他起事便是名正言顺的了。毕竟,夏寰宇的江山,明面上,是杀了夏淳所得。夏侯靖便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帜,揭竿而起了。
“你传信出去,让人去问一问……”云裳顿了一顿,才又道:“问一问国公夫人,便问,夏淳可是喜欢雕刻木头。再问一问夏淳身子如何,可得过什么病?还有便是,当年的夏淳,是怎么死的?”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匆忙退了出去。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沉思,想来应当是在想夏侯靖和柳吟风之事的。
云裳低下头,没有打扰。
国公夫人的回信当日便传了进宫:“国公夫人说,夏淳的确十分喜欢雕刻东西,偏爱木头,但是不只是木头,玉器那些都雕的,此前因为这个爱好还被文宗皇帝痛斥了一番,说他不务正业。而夏淳却是靠着雕刻的一副木头美人图,掳获了当时的第一美人曹雯夕的心。至于身子,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夏淳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夏寰宇将夏淳关了起来,后来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了。众人都心照不宣,夏淳只怕是被夏寰宇处死了。曾经有老臣拿着此事去质问过夏寰宇,说夏寰宇弑父杀兄,夏寰宇也未反驳,还将那老臣处死了。”
云裳闻言,便几乎立刻便确定了,那个同曹雯夕隐居到杨柳镇的男子,便应当是夏淳。夏寰宇,根本就没有杀夏淳。
“夏侯靖知不知道?”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若是夏侯靖知情,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云裳想了想亦是轻轻点了点头,也是,以夏侯靖的脾性,若是知晓了此事,定不会这般平静。
只是,如今这个局,又当如何解?
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突然想起宁浅所言,她到了夏国之后,便一直不停地在为洛轻言谋划,可是这些事情,若是交给洛轻言处置,定然能够处置得更好一些。她需要关注的,是自己,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再分出心思去为洛轻言清除障碍,只怕等回过头来的时候,这后宫之中,便早翻了天了。
她应当好生将这后宫清理清理,为自己为宝儿多谋划一些,这样,才能够一直同洛轻言并肩而立。
云裳想着,便对着洛轻言道:“此事夏侯靖迟早会知晓,可是他听到的却未必是这样的情节,陛下多当心。”
洛轻言笑着将云裳揽入怀中,点了点头笑着应道:“无妨,不过一个夏侯靖而已。”
云裳轻轻颔首,没有再说话。
云裳心情虽然比之前几日稍稍好了一些,只是那场病却也极其伤身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云裳便也只能呆在未央宫中将身子好生将养将养。
转眼之间,元宵节便到了。
元宵节一早,帝后得到城楼之上接受百姓朝拜,洛轻言一早便带着云裳一同出了宫,一路上人群早已经被清理了开去,洛轻言望向街道两边的灯笼,转过身望向云裳道:“今儿个晚上锦城中会有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灯会,可想出来走一走?”
云裳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去年我记得夏寰宇悄悄带了宁浅出宫来看灯会,结果便遇刺了,你如今身份不同,又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上。”
洛轻言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倒是委屈了你,如今在我身边,连看一场灯会都须得顾忌良多。”
云裳笑了笑,神色中带着几分慨然:“如今我已经是这夏国最尊贵的女子,陛下还说委屈了我,陛下岂非是在陷害臣妾于不义?不知情的,还以为臣妾准备登基为帝呢。”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瞧着云裳如今已经有了心思说笑,心上悬起的石头便稍稍放了下来。
到了锦城的钟鼓楼之上,下面已经站满了百姓,见到洛轻言和云裳出现在城楼之上,众人皆是十分激动,喧哗声震天,而后便都跪了下来,朝着洛轻言和云裳拜了拜:“陛下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禧。”
洛轻言扬了扬手,扬声道:“平身吧。”声音带着几分内力,从四面八方传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