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闻言,微微一愣,想起那日夜郎国大军之中攻城之时,也确实是他在指挥大军摆阵,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钱将军实在是太过抬举本宫了,本宫此前托陛下之福,曾拜擎苍先生为师,本想好生学一学阵法,奈何实在是机缘不巧,同擎苍先生几乎没怎么见上面,却是连皮毛都不曾学到。那石林之中的阵法,亦不过是看了擎苍先生赠予的书,临时抱了抱佛脚罢了。”
钱军闻言,却更是无比的惊喜:“娘娘竟曾拜擎苍先生为师?”说完,又暗自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见钱军眼中带着几分祈求之意,便笑了起来,吩咐着佩兰道:“将书架上第三排最右边的那本书取来吧。”
佩兰应了声,将书取了递给了云裳,云裳看了钱军一眼,才笑着将书给了他:“钱将军若是喜欢研习阵法,本宫便将这本书送给将军。这书中阵法,本宫也记得差不多了,且本宫平日里在宫中,这东西放在我这儿也不过时浪费,不如送给将军,将军若是能够用他上阵杀敌,护得家国平安,亦是我夏国之幸。”
钱军面上满是欢喜之色,连忙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书,跪了下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末将谢皇后娘娘,定不负皇后娘娘重望。”
云裳挥了挥手,让他不必多礼。钱军站了起来,低着头,神情似是有些吞吞吐吐。
“钱将军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云裳轻声开口道。
钱军沉默了片刻,才又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娘娘此战,助我们击退了夜郎国来势汹汹的攻势,末将以为,若此事只是为我们军中寥寥无几的将领知晓,却是可惜。”
“可惜?”云裳有些不明就里,“何来的可惜?”
钱军低着头,声音稍稍顺畅了许多:“陛下初登帝位,正是需要笼络民心之际,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是陛下的妻,皇后娘娘若能够夺得军中士兵和百姓们的交口相赞,对稳固陛下的帝位,百利而无一害。对百姓而言,一个能够在战场上杀敌的皇后,定然比一个锁在深宫之中,只会打理后宫的皇后更得人心一些。太上皇当年独宠太后一人,但就是因为太后娘娘出生将门,且在战场上立功无数,百姓们对太后娘娘亦是十分尊崇的。”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钱军说完,却又憨憨地笑了笑道:“末将也不过随口胡言乱语,皇后娘娘勿怪,陛下受伤,皇后娘娘尚且需要照料,末将便不多叨扰了。”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钱军退出了书房,才微微勾了勾嘴角,方站起了身来,回到了寝居。
洛轻言见云裳神情,便忍不住问道:“钱军找你说了什么,瞧你这般高兴的模样。”
云裳将钱军的话一一同洛轻言说了,洛轻言才笑了起来:“倒是他考虑周全,所言并不无道理。”
云裳眼中亦是带着笑意:“这位瞧着十分无趣的钱将军,有时候,倒是有几分意思。虽然太过操心了一些,不过也俱是善意。且为人虽古板却不守旧,不妄自菲薄,会虚心求教,若毫升培养,倒不失为一名良将。”
洛轻言闻言,却是忍不住打趣着云裳道:“我记着,皇后前几天还在疑心钱将军是夜郎国的细作呢,不过是夸了皇后几句,便让皇后彻底改观了,皇后娘娘立场还真是不坚定。”
云裳伸手便要掐洛轻言,只是想着他如今浑身是伤,才只得作罢,哼了一声道:“陛下便是抓住一个人的小辫子便得取笑一辈子,臣妾不也是为了陛下思虑啊,如今朝中将才缺乏,若有良才,自是应当好生拽住的。”
洛轻言连连点头称是:“皇后之命,不敢不遵也。”
已经是盛夏的天,窗外阳光明媚,不时有蝉声入耳,屋里的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大战,难得有些许平静的时光,正在窃窃私语着。
经此一役,夜郎国退兵三十里,似是在悄无声息地承认是自己输了。灵溪城中一片欢声笑语,同云裳刚来时候的凝重气氛浑然不同。这一场战争从去年便开始,已经八月有余,从最开始两军兵力相当,赵英杰分散兵力,处处牵制仓觉青肃。到仓觉青肃放弃北面同宁国的战场,增派兵力支援灵溪,夏军因兵力悬殊,开始处于劣势,到仓觉青肃以抓住太上皇和太后的名义相要挟,使得夏军军心难稳,到如今将夜郎国击溃。
将士们皆压抑了太久,因而难得的有了轻松的时间。
只是这一场仗亦是消耗不小,夏国亦是损耗了不少兵力,灵溪城中尚可,只是城外四处都是尸首,也给这一份胜利增添了不少沉重。
又在灵溪城呆了大半月,将战场打理完毕,整理安排了一下后续事宜,洛轻言和云裳终是在六月末的时候,班师回朝了。
回到锦城的时候,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锦城,云裳的那一场十面埋伏,亦早已经成了茶肆之中说书先生最爱说的故事。
因而,他们入城的那一天,百官来迎,且几乎全锦城的百姓都来出动了。云裳和洛轻言坐在玉辇之中,怀中抱着宝儿,外面人声鼎沸,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玉辇入了宫门,洛轻言便径直去了太极殿,云裳乘着玉辇到了未央宫。
下了玉辇,却见宫中那些个太嫔太妃都在未央宫中,似已经等候多时,云裳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未央宫。
鹂太妃首先迎了上来,带着众人行了礼,才仰起头来满脸带笑地望着云裳道:“皇后娘娘此番在战场上打了大胜仗,给娘娘贺喜了。”
云裳勾起嘴角,微微笑着:“承蒙大家抬爱了,本宫可没出什么力。”云裳说着,便抬脚入了未央宫正殿。
浅酌和琴依都迎了上来,急忙扶着云裳坐了下来,给云裳倒了茶。
宝儿在路上便睡着了,云裳将宝儿递给了琴依,笑着道:“将宝儿放到床上去吧,莫要吵醒了他。”
琴依连忙应了声,云裳瞧着跟进来的那些个太嫔太妃,揉了揉有些疼的额角,让人给众人赐了座。
小叙了一会儿,云裳便以路途劳顿,需要休息为由,送了客。
待未央宫中终于清静了之后,云裳才站起身来入了内殿,浅酌和琴依连忙跟着走了进去,云裳抬起眼来望向两人,方笑了起来,轻声问着:“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琴依和浅酌对视了一眼,才道:“这一回倒是平静得很,奴婢们也十分诧异呢。”
浅酌笑着接口道:“不过娘娘此前离开皇宫的时候嘱咐奴婢多盯着齐瑞海,倒也让奴婢发现了蹊跷。”
“哦?”云裳抬起眼来,想起自己方才自己也瞧见了婉太妃,瞧她神情倒是不见有何异常,便轻声道:“是何事?”
浅酌稍稍压低了声音,轻声禀报着:“齐公公在往宫中送禁药。”
禁药?云裳想起此前暗卫瞧见的齐瑞海给婉太妃,让她给十九皇子吃的东西,心中起了几分疑心,“是何禁药?”
“当门子,寒食散。”浅酌低声应道:“内侍监管理着内侍们出宫探亲的安排,齐瑞海每隔几日便会派出宫探亲的宫人去下柳巷取东西,暗卫去翻看了那人的账本儿,才发现了齐瑞海命人取的是什么。”
“当门子,寒食散。”这两味皆是宫中禁药,若是齐瑞海将这两味药材分开来,云裳或许尚且不知他的用处,可每次皆是合在一起拿,却让云裳想起了,有一个药,需要将这两味药材一同使用,其实一共是三位药材的,另一个是艾叶。只是在宫中的太医院中是寻常之物,齐瑞海管着整个宫中的内侍,想要拿一些,并非什么难事。
这三味药一同,却是能够让人瞧着精神不振,脉象紊乱,手脚酸软,却不会伤到身体根本。这症状,同十九皇子的症状,却是十分吻合的。
十九皇子,只怕根本便没有病。
想起暗卫听到婉太妃对齐瑞海说的话,说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定要保全了他,这宫中为了那个位置明争暗斗,她不希望十九皇子莫名成了牺牲品。
云裳便明白了过来,婉太妃是害怕洛轻言和夏侯靖为了帝位相争,会祸及十九皇子。
云裳勾了勾嘴角,婉太妃倒也狠得下心来。那三味药配成的药丸虽说不会伤十九皇子身体之根本,可是,毕竟是禁药,自是有不小的危害的。
“娘娘不在宫中,我们不敢贸然处置,只收集了证据,等娘娘回宫之后在做决断,娘娘觉着,应当如何做?”浅酌轻声询问着。
云裳嘴角一翘,眼中带着几分算计:“十九皇子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子而已,于谁都构不成威胁,倒是此事可以成为我们收拢齐瑞海的把柄。齐瑞海不是那般在意他的妹妹吗?本宫帮他护着他的妹妹,只是,他须得为本宫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