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葱茏,山间小路,一前一后踽踽而行的两人,路过一处小溪,走在后面的长者说得,忙哥,暂且歇歇脚,休息一下。前面的少年回头一笑,答道,好的,师傅。他们找到一处稍微平整的石头,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坐了下来。
少年拿出背在肩上的干粮,掰了一块递给师傅,然后再把手里的水壶也递了过去。长者笑着接了过来,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忙哥,这半天已经走了二十多里了,我们只怕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了吧。
少年不答,一个人去溪边取水,然后端到师傅面前,又拿出一块毛巾,打湿后搓了几下,然后细细拧了,觉得干湿正好,便恭恭敬敬地递给师傅。
师傅接住了,却没有马上擦,他对少年说道,你也歇息下,吃点东西。我们还有不少的路要走。少年答道,是的师傅,然后蹲了下去,捡起一块合适的小石头,认真地帮着师傅摩挲脚掌。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师徒二人休整完毕,又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走了一阵子,路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长者一惊,连忙说道,不好,可能是大兽。
山里的大兽一般指野猪。这是一种中型哺乳动物,归属于哺乳纲偶蹄目猪科猪属下。共有二十个亚种,体重一般在一百到两百公斤;体长为一米到两米,不同地区的品种大小也有不同。整体毛色呈深褐色或黑色,顶层由较硬的刚毛组成,底层下面有一层柔软的细毛。背上披有刚硬而稀疏的针毛,毛粗而稀,成年野猪攻击性强,偶尔能听到攻击人类的信息。
野猪鼻子灵敏,奔跑迅速,环境适应性极强。它们的栖息环境跨越温带与热带,从半干旱气候至热带雨林、温带林地、半沙漠和草原都有分布。一般都喜欢呆在落叶阔叶林,其中植被非常密集的地方群居。大部分野猪是杂食性的,只要能吃的东西都吃。大多集群活动,每个族群包括十几到几十只个体,五六只为一群较为常见,小群由一个或多个母猪和它们的最后一窝的幼仔组成,食物丰富时,也会有几个小群组成大群一起觅食。野猪属于杂食性动物,植物物质占食物约90%。以嫩叶、坚果、浆果、草叶和草根为食,并用坚硬的鼻子从地面挖掘根和球茎。也吃部分动物性食物,凶猛起来,连虎豹也不敢靠近。
叫忙哥的少年赶忙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拿在手里,师傅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他轻轻地走过去拉住忙哥的手,然后示意他放下石头,两个人慢慢地向一棵高大的楝树移去。
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爬上枝杈密布的大树,一群野猪果然从草丛中蹿出,领头的一只体型巨大,獠牙突出,直接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那是感人的一幕,长者拼命护着年少的忙哥,他用身体挡住野猪的攻击,推着忙哥向树上爬。他的腿被野猪咬了一口,鲜血淋漓。忙哥大哭着,却不敢向下看,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但是却不够勇敢。即使勇敢,在这群凶恶的野猪面前,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一个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还是孱弱的,不堪一击。
正在这紧要关头,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声,领头的野猪应声倒下,在地上四蹄抽搐,肚子上的弹孔清晰可见,汨汨地流着血,腥味扑鼻。其余野猪见状,立即四散奔逃,一瞬之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猎人小心翼翼地从远处走来,见到受伤的长者,便一个持枪警戒,一个连忙帮他抱扎伤口,紧急救护。忙哥没有受伤,但惊吓过度,从树上摔下,已经晕了过去。那个救人的猎人也是见多识广,处惊不变。他先是帮长者扎好止血带,然后摸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撒了上去,可惜刚才野猪攻击的地方受创严重,都能隐隐看到白骨。一时之间很难止住。
他急忙喊来同伴,两个人手忙脚乱一阵子,才好不容易放下长者,转头来看看忙哥的情况。试了试鼻息,领头的猎人用拇指紧紧地掐住忙哥的人中,过了一会儿,他一声咳嗽,终于悠悠醒转。
见到两人都算是捡回各自的一条命,两位猎人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们顾不上处理战利品,给忙哥灌了一口水,扶着他站了起来,然后就赶紧背着长者下山了。
卢老太太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伏在桌上,一点点一点点仔细地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八十七神仙卷》图轴。虽然她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但心里还是很不甘心。于是,她命人将这幅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赝品铺在案几上,再仔细地甄别一番。
大半天时间,老太太终于放下放大镜,然后气恼地摘掉眼睛,瘫坐在椅子上。虽然老了,视力也不行了,这些年,除了大师以前留给她的一些作品诸如《柳荫立马》外,她什么都不看,心里想的永远都是那幅瑰宝之作。她怕自己忘记了那幅画的细节,每一个人物的衣袂带风,神色顾盼。这么多年以来,她几乎每日有空就对着照片临摹,希望自己能够和古人的风格保持步调一致,以免犯老师指出的创新创过头的错误。有时想想,老师也真够可怜的,一辈子都快过到头了,还念念不忘他的这幅心血。当然她也明白,这不是老师个人的问题,而是老师生活的那个时代和环境造成的。那是“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的时代。老师虽然是个画家,但“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破碎的秋心海棠中的一份子,此外,他热血沸腾,除了艺术,国泰民安更是他心心念念之所在。
她至今仍然记得,有次年三十晚上,老师破例喝了一点酒,在酒精的作用下,老师很兴奋,跟他们几个身边最亲近的弟子回忆起了过去,谈起了艺术上的一些人和事,特别提到了李叔同先生。
她也记得李先生。李先生是旷世奇才,他年轻时,即以才华横溢引起文坛瞩目。客居上海时,他将以往所作诗词手录为《诗钟汇编初集》,在“城南文社”社友中传阅,后又结集《李庐诗钟》。出家前夕,他将1900年到1907年间的20多首诗词自成书卷。其中就有《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哀国民之心死》等不少值得称道的佳作,表现了作者对国家命运和民生疾苦的深切关注。同时,他又是是着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他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之职,是艺术群星中最年轻的一个。他中等身材,神色俊朗,眼如寒星,眉似剑锋,没有其艺术家特有的玩世不恭,走起路来有如鹤翔龙行,堂堂正正。他穿着那件出家时松松垮垮像布口袋改成的麻衣袈裟也显得贴体合身,笑容端端正正地挂在嘴边,看起来就是一位绝世高人,遗世独立,鹤立鸡群。老师说起李先生,也是崇敬之意表露无遗。其中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人生要有大抱负,大修为;大悲悯。老师同时还提到李先生的一句名言,卢荫寰对此也是印象极深:处愈急之事愈宜缓,处愈缓之事愈宜急。这句话让她受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