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信公主轻笑着，尤其是在看到曹酩之后，脸上的笑容陡然间都浓郁了不少。
“酩儿……”
“你看看这个木椟，像不像阿母珍藏起来的那个？”
“咳……”曹酩满脸尴尬。
他很清楚，现在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也就是老实交代。
否则要是话从自家老娘的嘴里出来，那他可真就要遭殃了……
“那个，阿母，不是像……”
阳信公主眉头挑起：“不是像？那是什么？”
曹酩双眼左右扫着，就是不跟自家老娘对视，最后硬着头皮道：“阿母，那个木椟就是你的那个……我本来说借过来用下的，这不是你不在么……”
“所以呢？”
阳信公主声音略作提高：“你就偷拿阿母的珍藏之物？”
随后，曹酩转头朝着前厅回望一眼，确认田蚡应该是没听到后才上前一步拉住自家老娘的手：“阿母，咱先别在这儿聊，田蚡舅公还在里面……”
说完又看向夏樱、运儿两人。
“你们俩也先回去吧！”
“这儿用不着你们了……”
有些话，曹酩不打算让她们听到，也不能让她们听到，毕竟直到现在他也没去刻意查过她们两人的底细……
万一她们真会给老太太传递消息呢？以晚辈的身份去算计长辈……这个名头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可真不怎么好听！
阳信公主本来还想继续开口，但在听到曹酩所言之后，眉头当即就挑了起来，随即也不再说话，顺着他手上的力道迈开了步子。
之前她可没问到底是谁在前厅里……没想到竟然会是田蚡那个家伙？
夏樱、运儿两人则是互相对视一番，随即低头，默默离开。
很快两人在偏厅停下。
阳信公主手上依旧拿着那个木椟：“说吧，酩儿你又打算做什么？”
“竟然还要用到阿母珍藏的木椟去招待田蚡……”
她刚说完，曹酩就伸手一指：“阿母，你打开那木椟看过没有？”
“你看看里面装的东西！”
说实话，单纯茶叶的样子，其实并不怎么好看，尤其是经过了揉青的绿茶，看着几乎就是一些细小的枯木枝子。
若是没有一些看起来较为高端的包装来承托，单独将其拉出去卖，估计连柴火的价格都很难卖得上去……
当然反差型的奢侈品营销不是没有，但那种营销方式确实并不适合茶叶这种二次加工类型的农作物。
闻言，阳信公主也不说话，随即直接伸手打开了木椟，揭开合盖在上面的绢布后，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
“阿母，这是茶！”
“茶？”阳信公主抬头，看向曹酩，眼底带着质疑之色：“酩儿，阿母也不是没有见过茶……你说这是……茶？”
这倒也不是她的问题了。
毕竟这年头的茶还没有发展出这种炒、揉、烘三个步骤，大多都是晾干或者烤干，然后研成茶末，佐以各种香料烹煮……
虽然没发展到后来隋唐初期那种还要加荤油的程度……但仅仅如此，茶水就已经足够难喝了。
而在曹酩眼中，这年头的茶，与其说是茶水，其实还不如说是中药。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它比后世的中药都更加苦涩。
“对！阿母，它就是茶！不过它也并非你印象中的那种茶……”
刚解释到一半，曹酩就觉得有些词穷。
毕竟就算在后世，他也从未精研过茶道，自然并不怎么特别清楚人家发展了数百上千年那种用以吹捧茶的词汇。
看着自家老娘那一脸质疑，曹酩就叹了口气出来。
果然，不擅长嘴上功夫的人，不管活了多少年、活了多少世……该不会动嘴的，他还是不会动嘴。
“唉，算了，阿母你暂且等等，我先去拿壶热水来，你尝尝这茶水就知道了！”
说完不等自家老娘开口拒绝，他就已经跑了出去。
直到曹酩身影在眼中彻底消失，阳信公主嘴角就微微抽搐了几下，略带疑惑的目光随之下落，彻底汇聚于通体墨绿的茶叶之上。
“不是我印象中的那种茶？”
喃喃几遍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就托起木椟缓缓凑到鼻下。
闭眼，深嗅。
“嗯？”
下一刻，阳信公主就睁开了眼睛，眸中多了几分意外：“还挺好闻的？”
经过了炮制的茶叶，本就不如寻常那种会和多种香料混杂在一起的茶叶那般味道纷杂，反而是更多了一抹纯粹的草木清香。
她下意识就想伸手拈起茶叶放到嘴里试试，但奈何寻常茶水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
手刚伸出一半，阳信公主就满脸纠结地停了下来。
试试味道？要不算了？
还是试试？
一时间，她心底就犹豫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阳信公主下定决心，已经带着仆人赶了回来的曹酩就看到了她犹豫的这一幕。
“阿母，你若是想试试你就试试吧！”
“不过我要先说一声，你若是就这样把茶叶塞进嘴里……很苦的！泡茶的话能好上不少。”
在一旁两名仆人将托盘上各种暂时凑出来一套茶具和一壶开水放下后，曹酩就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来个小葫芦放到一边。
虽然茶叶比较常见的喝法就只有喝纯的一种，也是后世最广为人知的喝法。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往泡好的浓茶里面加糖。
苦味被甜味掩盖大半，甜味中又夹杂着些许清苦……这绝对堪称饮品一绝！
当然，现如今可没有那种足够纯粹的糖，或许对比于那种糖，蜂蜜反而更好了……
听了曹酩所言，阳信公主便不再犹豫，当即捏起来一根茶叶放进嘴里。
本来就已经做好被苦味袭击的她，最后却意外地发现……这种茶，味道好像并不如她所想，那种夹杂着清香的微苦，反而更能提起人的精神。
可以接受！
这下她倒是差不多能明白曹酩说‘此茶非彼茶’的意思了……
二者是真的有所不同，不仅是说说而已。
“阿母，怎么样？还可以吧？”
一边说着，曹酩就已经开始按照正常泡茶的程序动作了起来。
只不过他却是照着自己的习惯泡了两杯茶水出来，其中一杯加了蜂蜜。
他喜欢那种清香夹杂着甜香的味道。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自家老娘究竟会喜欢哪种了。
阳信公主轻轻点头：“味道确实还好……”
“不过阿母现在想问你另外一件事，为何你要偷拿阿母珍藏的木椟出来装这茶叶去招待田蚡。”
她声音落下的同时，曹酩就打开茶碗看了一眼。
确认茶水泡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就直接将两小碗茶推到自家老娘面前：“阿母，你先试试这茶水的味道！”
随后曹酩就闭紧了嘴巴，不再多说，只是双眼依旧带着些许希翼。
见状阳信公主只能从善如流，伸手拿起其中一碗送到唇边，轻吹，轻吸。
茶水入口，她就轻轻点了下头。
先前空口尝过茶叶，对于这茶水的味道她倒是早有预料，虽然对比下来，那种清苦浓郁了不少……但也确实还在预料之内。
“还有这杯……”
看着被推到面前来的另外一杯茶水，阳信公主没有多说，直接换茶。
毕竟刚刚她也是看着曹酩往这杯之中加了蜂蜜的……
也就是说，这两杯茶，味道上肯定会有所不同。
而后她就在曹酩那颇显殷切的目光中挑了下眉。
“这杯茶水……”
“味道也还不错！”
声音落下，曹酩就咧嘴笑了，果然是亲老娘，连口味都差不了多少。
“阿母，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这茶水……若是拿去卖的话，你觉得能营收几何？”
卖？
作为平阳侯府管钱的人，比之曹酩，阳信公主自然更加清楚物价，只一盘算，她才缓缓开口：“不菲！”
长安富户极多。
能够愿意为一口与众不同的东西花钱的人也从来不少。
至于说具体的价值……
别的暂且不说，单就从曹酩一人手上握有这种茶这么一点来说，其价值就已经难以估量了。
“这就是了！”
曹酩双手一拍，满脸挂笑：“阿母，我想用这个茶来赚钱，你觉得怎么赚得更好？”
“价值连城者，无一不是别人所求。”
“我想让别人来求着我卖给他们！”
这就是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的问题了。
买方市场，主从关系往往就是客为主，商为从，所以形成的关系就是商求客，价格自然不可能上去。
可若是换成卖方市场，主从关系自然会发生相应转变。
尤其是当这个卖方手里垄断着某一样东西或者垄断着制作某一样东西的技术的时候，主从关系甚至都能扭曲到9.9:0.1……
在这种情况下，物价自然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迅速飙升。
毕竟，这种就是简单‘我说了算’的情况。
阳信公主绣眉高挑：“所以酩儿你就打算用阿母的木椟去招待田蚡？”
“……”
得！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让自家老娘忽略掉这个问题……
“阿母，我这不是再也没找到能比阿母这个木椟更好的了么……用普通的木椟提不起来茶叶的身价啊……”
曹酩这才老老实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