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怕!”梁申还未回应,萧恩已替他答了。他缓缓走来,一年多没见,脸上少了许多血色。
“我一个将死之人,哪怕你给我的真是毒药,我也敢吃!”萧恩从关寅手里抢了药,不顾梁申阻拦,倒出一粒就吃了下去。吃完,他嘴角轻扬,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哥哥,我能这么喊你吗?”
关寅嘴唇一动,没有回应。
“我知道,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或许我这个人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但是好歹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故人已去,你可否原谅我,承认一下我这个弟弟?”萧恩期盼地看着关寅,曾经总是冷着的一个人,此刻像个做错了事孩子一般,期待着原谅。
关寅退缩了两步,见萧恩眼中的期盼转为失望,冷道:“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人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有,你吃了那药,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待你真到了没几天可活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这话!”
筱烟华和刘忘昔一开始还为这突然的变故感到措手不及,但后来看到关寅这般态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二师兄,你们的事我其实多多少少听了些,萧师兄他也是受害者,要不你就试着接受他?”筱烟华劝道。
关寅淡淡乜了她一眼,原本对她的那份关怀在瞬间消失殆尽:“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如果那么容易放得下,谁不想每天快快乐乐地生活?你没经历过连夜噩梦彻夜不眠的痛,就不要这么轻飘飘地说让人放下!”
筱烟华自从来了昆仑派,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呵斥,还是她视若兄长的二师兄,她一时堵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关寅则看也不看她,扭头就走了。
“烟华,关师叔他可能只是一时心情不好,你别伤心。”刘忘昔上来安慰道。
筱烟华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没落下来。“我没伤心,就是,刚刚他太凶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龙五听了道:“你也别委屈,关寅他说的没错,有些闲事能不管就不要管,小心好心办坏事!”
可是筱烟华看着萧恩清秀脸庞上失落的神情,还是觉得二师兄有些过分。
“筱师侄,你别在意,其实你二师兄就是嘴巴臭,心里善良着呢。他呀,嘴硬心软,但有时候释怀,是需要时间的。”梁申劝道。他最初确实不觉得关寅会好心送药,但刚刚萧恩吃了那药后他探了脉,心率果然稳了许多,他肯花心思在这件事上,说明他也是认可萧恩这个弟弟的。
“可是萧师兄他……”
“我没事的。”萧恩道:“这个药很好,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已经放下了,但他的脾气,就是那个样子。”
筱烟华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萧恩突然冒出来的心疾还是不太能接受,明明最初见他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才一年半的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龙五解释道:“他其实不是一般的心疾,更像是一种诅咒。”
“诅咒?难道是二师兄……”筱烟华想了想又随即否定,二师兄什么话都摆在明面上说,应该不会是他。
“不是他。”龙五肯定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还这么严重,你二师兄那时候也不过跟你一般大,他承受不住诅咒带来的反噬的。”
龙五静静思考着,透过筱烟华看到梁申深沉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们两个先去睡吧,我帮萧恩护法,发动药效。”梁申说罢,就跟萧恩一同回了房。
他们走后,刘忘昔凑到筱烟华耳边低声道:“烟华,萧师叔真的有心疾吗?为什么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也没听别人说过?”
筱烟华摇头,“可能平时梁师伯一直在给他治疗,吃的也都是最好的补品,所以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严重的时候,萧师兄又不出门,自然没人知道。”
“也是。”
筱烟华此刻满肚子话,刚想跟刘忘昔多聊一会儿,就听龙五道:“别聊了,丫头,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听我的,这盘谷峰留不得了,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下山。”
“下山,你没开玩笑吧!”筱烟华讶然。
“谁跟你开玩笑,听我的没错!”
筱烟华更加郁闷了,但想到龙五从未骗过她,还是跟刘忘昔匆匆到了别回了房间。
“其实我觉得下山有点不现实,门内都有宵禁的,我们应该出不去。”筱烟华一边把几样重要的东西收进手镯,一边道。
“有宵禁是不错,但凌云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你从那边走肯定没错。”龙五想了想,又道:“其实现在走也来不及,他若真对你有企图,想要找你,你也是逃不掉的。这样,你就回凌云峰,找到你师傅,或者随便哪个师兄都行,只要有人在你身边,他顾及自己身份就做不了什么!”
筱烟华还是不太明白:“你说梁师伯能对我有什么企图,我一个未筑基的小姑娘。”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就说,梁申对你好吗?”
“好,比我师傅都好。”当然最主要的是天天给她做好吃的,有时候会刻意把她从刘忘昔身边喊走,单独给她做一份小食。
“你要知道,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除非这个人对你有所企图。他不是你师父,也跟你非亲非故,经常给你吃滋养心肺的食物,还不是想……”龙五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对一个小孩子讲有些太过残忍,就道:“总之我不会害你,你随便寻个理由,比如要回去拿点东西,或者找关寅谈点事什么的,先离了此地再说。”
筱烟华也不知道龙五到底是真的紧张还是逗她玩。不过回一趟凌云峰也不是什么费事的事,就听他算了。
她打开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她一屏息,溜出院子。
寂静的寝殿里,几乎可以听到汗滴落在床榻上的声音,梁申放下覆在萧恩背上的手,低垂着睫毛,眼睛悄无声息地湿润了。
“不行,还是不行!”这药虽能护他几日周全,但治标不治本,只是空欢喜一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