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用它的。如果你把它给我,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我有一张普通的地铁地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导航上的标识全部抄到上面,你就可以用它了。然后……”他在他的包中摸索着。
“我可以给你这件东西。”他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手电筒。
“它不需要电池。你只需用你的手指按这两个旋钮,它们就会发光。当然,它不是太亮。
但在某些情况下,它的光束会比大都会站的汞灯还亮……它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希望它能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拿着,它是你的了。拿着,拿着吧,无论如何这个交易不公平——是我欠你而不是你欠我。”
在苏梦帆看来,这个交换对自己很有利。既然他对这些神秘力量一无所知,那要一个有魔力的地图做什么?最终他肯定会丢掉它的。
“现在,我告诉你,你所规划的那个路线只会将你带到死亡的深渊。”
可汗重新拾起被打断的话题,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张地图。“给你,拿着我的旧地图并按它行事。”他递过来一张印在口袋大小的日历背面的小地图。
“有人告诉我不能单独去那里,结队还比较安全。我打算首先结队行到和平大道站,然后离开他们转程——他们不会跟着我的……”苏梦帆回答道,他感到模糊的思想开始搅乱他的大脑。
“那里没有转换线路的途径,拱洞已被封死。你不知道吗?”
他怎么忘了呢!当然,他听说过这件事,但他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汉莎惧怕那里的魔鬼,便将通往库尔斯克站的路堵上了。
不过立马想到了之前和凯奇等人一起回隼鸟站的时候,当时被蒙着眼睛。
和平大道站有个秘密通道。
那样的话,就可以很快的到达库尔斯克站。
苏梦帆动了动嘴唇,他在数要路过的站数和隧道条数。
很明显,可汗建议的线路更短且危险比较小,为什么苏梦帆自己没想到呢。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
有个小麻烦:要进入通往和平大道站的北部隧道,你必须从我们小站的北边。”可汗指着让苏梦帆险些丧命的隧道说。
“同那些人打听一下吧,但不要说太多。里面有几个罪犯,他们是不值得信任的……”稍加思索后他又说,“好吧,我和你一起去,以免你做蠢事。”
苏梦帆准备背上他的背包,可汗打个手势阻止了他:“别担心你的东西。人们很怕我,甚至没有人敢偷看我的住所。你来了这里,就受我的保护。”
苏梦帆将背包放在火堆旁,但他带上了他的机枪,他不想与他新得到的财产分开。
他赶上可汗,可汗正在朝着对面厅里的火堆走去。
他注意到那些营养不良的、包裹在发臭的碎布里的流浪者们真的是畏惧可汗,当他俩经过时,那些人都四散跑了。
苏梦帆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经过第一堆火,可汗没有停下。那是个很小的火堆。
在它旁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相互依靠着,他们正悄悄地用一种苏梦帆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
而后,他们的交谈声消失了,苏梦帆无法再听到他们说话。好奇之下,他转过头,忍不住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现在他走到一个明亮的大火堆前,周围聚集了一群像农民的人在暖手。
他们震耳的笑声和嘈杂的争论声几乎撕裂了空气,苏梦帆感到一些害怕,他放慢了脚步。
但可汗冷静自信地朝那些坐着的人们走去,向他们打招呼,并在火边坐了下来。
苏梦帆没办法,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的旁边。
“……他在检查自己,发现在他手上也有同样的疹子,腋下有什么东西在膨胀,非常难受。想象一下多可怕,该死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有些人开枪自杀了,还有一些疯了似地要抱住别人,好像那样他就不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有些人跑出5号地铁环线,跑到隧道里的封闭区以便不感染别人……花样百出。
有个人看到这些情形,问他的医生:我有没有办法别那么难受?医生很坚决地告诉他:‘没有。这个疹子出现后,就只剩下两周的生命了。’
我看到,营长此时悄悄地从枪套中拔出马卡洛夫枪,以免这个人发狂……”
说话的是一个较瘦的老年人,他穿着棉袄,下巴上胡子拉碴。他灰色的、充满泪水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人们,用颤抖的声音焦虑地向他们讲述着这些。
尽管苏梦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所讲述的情形和这个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陷入沉默使他战栗。他悄悄地问可汗怎么回事,以分散注意力。
“他说什么呢?”
“瘟疫。”可汗沉重地回答,“已经开始了。”
这些话让他想起腐臭的尸体、火葬场的焦味、丧钟的回响和手动机车汽笛的哀号。
苏梦帆刚刚在书上看过这种致命的传染病。
在他小的时候曾目睹过这种病灾,那些画面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甚至他童年与之相关的恐惧的梦境至今还在重复着。
因此,当他听到“瘟疫”这个词的时候,他感到后背发凉甚至有些眩晕。
他没有再向可汗打听更多,却特别注意这个穿棉袄的瘦男人讲述的故事。
“但是里兹不是那类人,他神志清醒得很。他安静地站在那里说:‘给我一些子弹,我要走了。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待在这里了。’我听到营长松了口气。
很明显,如果那个人病了,即使他是自己人,杀掉他也是必须的事。他们给了他两号角的子弹。
然后,他朝东北方走去,走出阿卫阿莫托。我们再没有见过他。
但是营长问医生,多久病会发作。医生说潜伏期是一周,如果接触它后一周没有反应,那么你就没被感染。
因此,营长决定:我们离开车站,在隔离区待一周,看看结果如何。
我们不能在5号地铁环线内——如果感染了5号地铁环线内的人,整个地铁系统的人们就都完了。
因此,我们离开了一周的时间。
我们甚至远离彼此——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谁已经感染了。
有另一个人,因为他爱喝酒,我们都叫他杯子。因为他曾经与里兹一起居住过,每个人都离他远远的。
每当他走近一个人,那个人就会跑到车站的另一头。有些人甚至用枪口指着他,让他离开。他杯子里没水喝了的时候,那些人会分给他一点儿——他们将水放在地板上,然后走开,没有人肯靠近他。
一周后,他失踪了。人们说法不一,有些人甚至说他被野兽叼走了。但是隧道里很安静也很干净。
我认为可能是他发现自己长了疹子,腋下也感到疼痛。
所以,他走了。之后我们队伍里再没有人被感染了,我们等了更长一段时间,营长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确定每个人都是健康的。”
苏梦帆注意到,尽管他保证后来部队剩下的每个人都是健康的,故事讲述者的周围还是一下子没人了。
火堆周围并没有太大空间,每个人都肩并肩地挤在一起,尽量离他远远的。
“兄弟,你来这里用了很长时间吗?”一个穿着皮马甲、胡子浓厚的人小声但口齿清晰地问他。
讲故事的瘦男人谨慎地看着他回答说:“因为我们从阿卫阿莫托站来,用了约三十天。”
“那么,我告诉你们一个新闻,在阿卫阿莫托站有瘟疫。那里有瘟疫——你们听到了吗?
汉莎将它封锁了,同时也封锁了塔干斯卡亚站和库尔斯克站。他们把它叫做检疫期。我在那里有熟人,汉莎市民们。
在通往塔干斯卡亚站和库尔斯克站的路途中有火焰.喷射器,随时准备烧焦任何进入射程的人,他们还说那是消毒。
很显然,有些人有一周的潜伏期,另一些人的潜伏期更长些。所以,你显然会将传染病带过来。”他用低沉而有敌意的声音作了此总结。
“什么?拜托,兄弟,我是健康的!你自己看看!”这个瘦小的男人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惊慌地脱掉他的棉袄,露出脏兮兮的身体。他很着急,很怕人们不相信他。
气氛更紧张了。
没有一个人敢待在这个瘦男人的附近,他们都挤到了火堆的另一旁。人们不安地议论着。
苏梦帆听到某处有轻轻的叮当声,他疑心重重地看着可汗,将他的枪从肩上拿下,打开保险,随时准备开火。
可汗虽然保持沉默,但用手势制止了他。
然后,他迅速地站起来,拉着苏梦帆悄悄离开火旁。走了约十步,他才停下来,回头去看正在发生的事。
在火的光亮下,可以看到那遭到怀疑的瘦子麻利又紧张的动作,仿佛在跳着原始而野蛮的舞蹈。人群安静下来了,可他依然在这不祥的安静中手忙脚乱。
最后,他脱掉了他的内衣,他胜利了一般地呼喊着:“看!看呐!我是干净的!什么也没有!我是健康的!”
穿皮马甲的胡子男人从火中抽出一块板,板一端的火是燃烧着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瘦男人,厌恶地盯着他。
由于肮脏和分泌的油脂的原因,这个过于能说会道的家伙的皮肤显得又黑又亮。
大胡子男人没看到疹子,仔细检查完全身后,他命令瘦子:“抬起你的胳膊!”
这个不幸的人迅速地将手臂举起来,在火堆另一旁的人们都可以看清楚他腋下茁壮健康的毛发。
大胡子男人靠近他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异常仔细地查找发炎性淋巴腺肿的痕迹。但他没找到任何瘟疫的症状。
“我是健康的!健康的!你们现在相信了吗?”这个瘦小的男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着。
人群中发出些不友善的低语。考虑到整体情绪,而且处于不愿接收这样的家伙的原因,那个矮胖男人说:“好吧。即使你是健康的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瘦男人后退了几步,一下子露出失望的颓废神情。
“对,你或许没得病,或许你有免疫力。但你仍有可能携带病毒,你接触那个里兹了对吗?你们在同一个部队?你同他讲话了?给他水了?和他握手了是吗?你肯定握他手了。兄弟,别撒谎。”
“那又怎么样,我握他手了又怎么样?我没得病……”这个男人茫然地回答。
人群的注目困扰着他,使他感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