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什么时候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当我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看了一眼表,时间正好是五点钟。我急忙起身去补写昨天晚上落的作业。
写的正起劲儿,曹灿灿忽然敲门,伸出一个脑袋:“哎,我去,曹沐夕,你什么时候学习的热情度如此高涨?怎么,是你妈妈生病的事儿,给你受刺激了吗?快收拾收拾上学吧。”
“才几点就要上学?”我疑惑地看着门口的曹灿灿。
“你忘了?昨天我姑姑说,今天早上要和我们一起去看你妈妈。”似乎当曹灿灿再次提到我母亲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母亲昨天晚上病着的事儿,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早点走吧,姑姑说能够一起去看一眼。”曹灿灿说完,便要转身出门。
“一起去?”我疑惑地问到。
“对呀,一起去。反正离学校也很近。”我哦了一声之后,便将尚未完成的作业装进了书包里。
下楼的时候,看到这么早便独自坐在沙发旁的琴婶儿。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天晚上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当我再次见到琴婶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忽然不敢和她对视了,而至于原因是什么,我只能用心虚两个字来形容,再或者,是一直种未知的恐惧吧。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当你再觉得,你一直苦心瞒着秘密的对方忽然知道了一些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种反应,便是打破你心理底线的最大一击。因为,你会发毛。我当时的状态就是如此。
曹歌和曹灿灿在我前面,正急急忙忙地穿着鞋。我跟在她们二人身后。曹灿灿在临出门之前,回头冲着琴婶打了招呼,结果,琴婶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应曹灿灿,而是问向我:“沐夕,你要上学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沐夕,叫得我心里一震。我低头小声嗯了一下,便打算快点出门。结果,刚把手搭在门上,琴婶便在身后幽幽地说到:“沐夕呀,带我向你妈妈问好。”如果,这叫沐夕能让我心惊胆战,那么,从琴婶嘴里谈及我的母亲,我便从心慌直接上升为腿软。我欲回头回应一下,谁知,脚下一软,直接绊在了门槛上。整个人因为重力的原因直接射了出去,左腿膝盖一下子便磨破了皮。曹歌两个人当时已经开了车门准备上车,听到后面的响声,一回头:“怎么搞的?沐夕,这一大早的,你这怎么还摔了?”“没什么,没什么。”我自己爬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发现没什么事儿,便一瘸一拐地下了台阶。
快临近母亲住处的时候,司机在副驾驶上频频回头问我:“沐夕,这是你家吗?这儿?是吗?”我没有说话。曹歌在副驾驶回头望了我一眼:“沐夕?你想什么呢?这儿是你妈妈家吗?”见我仍旧没有回答,她自言自语起来:“我上次找她的时候来过一次,额,好像是前面那个胡同儿,又有点儿像这个。但是时间有点长记不太清了,而且那天是晚上。我印象当中,当时是开着车拐的这个巷子口的。”司机赵叔一直不停地回头问我,等着我的答案:“是往这里转吗?还是往那里拐?”
我并非不想回答,我是当时真的脑回路不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曹灿灿推了我一下:“曹沐夕!喂!曹沐夕!你该不会连你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吧。”我看了看她,依旧没有做声。我的脑海当中,还回想着当时在临出门时,琴婶在身后的那一句向我母亲问好,而实际上,这个好,怎么可能是发自内心地上面的关切与关心?虽说琴婶说话时的语气和以往的差不多,但我仍旧能够感觉出来,她应该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她在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或者,她在等着钓鱼钩上的鱼食和鱼饵更肥,那样,便可以直接牵出一条大鱼了吧。
曹歌在反复问了我三遍仍旧无果的情况下,忽然厉声让司机停车,转身下了车,并一跃来到后车门,一把把我拽了下来:“曹沐夕,你是不知道你妈住在哪里吗?不可能吧!你前两天不是刚回来过吗?”
她的这一举动,瞬间把我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啊,就,就这儿,就前面的那个巷子,巷子口有梧桐树的那个地方。”
司机按照我所指的方位,把车停在了梧桐树下,就这样我们三个人,为了赶我和曹灿灿的上学时间,一路小跑来到了巷子深处。看得出来,曹歌在对母亲病情上,着急的程度比我还要高。就那种上心的劲儿,更像是母亲的女儿。而作为我而言,我也不是不关心,只是之前那两个巴掌,确实是打断了我与母亲之间的那种爱的牵连情感。
曹歌在前,曹灿灿跟在我身后,一路上都跟着我屁股后踉踉跄跄地往巷子里面走。
那天,南京正好是阴天,南方的雾气很重,一早上,便看见太阳在朦胧的云彩后乌色而耀。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从树的间隙当中拂面吹来,吹得我的睫毛上都有了微小的水滴。不似哭泣,胜似哭泣。
曹灿灿在我身后一路咋咋呼呼的,是的,那样的一个富家小姐,怎么见过这种梅雨季节里更显晦涩阴暗与斑驳的古巷子。如果说,阚涛上次来,已经足够惊诧,那么,曹灿灿就能够用惊愕来形容。她一直用手掩着口鼻,试图掩盖住这腐败酸臭的味道。她在第二个路口转弯时,居然还撞了一脸的蜘蛛网。我看见她一脸嫌弃,那表情和哭都快差不多了。她似乎一直要说什么,但是却被匆匆的脚步给掩盖了下去。
曹歌在踏上楼梯的时候,简单地试探了一下,便一步一步小心地网上走。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加上整栋楼几乎已经被搬空了,
那上楼梯的声音尤显得突兀。这种突兀从某种情况下来看,直击我的心灵深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再听到上楼梯时的空空作响,忽然感觉那个声音在撞击着我大脑与灵魂中某一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一面,可以与恐惧相关,也可以说与恐惧不相关,是心虚,是害怕,或许是自责,总之多种情感的交织,让我一下子便慌了神。甚至在曹灿灿跟着曹哥的屁股后面往上走的时候,我居然站在了楼梯的一楼拐角处停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上楼梯的曹灿灿战战兢兢的,她似乎是怕这陡峭的楼梯说不定瞬间把她吞噬掉。
曹歌边上楼边问我:“沐夕,看来这栋楼真的是已经搬的差不多啦。你看,那边搬了一半,那边还有一家,剩下就是你母亲家了吧?”我嗯了一声,似乎是曹歌忽然感觉这一声,离她空间上的距离有些远,便急忙回头,发现我还仍然站在楼梯的一楼处:“你怎么没有上楼?沐夕,你怎么了?怎么你这一早奇奇怪怪的。”我站在那儿,两个手握着拳头没有说话。握成拳头,是在给自己上楼的力量。曹歌继续催促到:“快点快点,一会儿你和灿灿还要上学。”
我边往楼梯上走,一边心里感叹,距离上一次回来看看也没有几天的时间。只不过,这样的清晨,我已经许久没有走过。
房子的阴暗与潮湿,一定程度上已经尽透了一个人的心里。我握着旁边已经斑驳不堪的栏杆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我对这段楼梯的熟悉程度,可以比得过任何的人,但是,当我再次踏上它的时候,那铁皮和木头却没有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