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的生活便是打地鼠的游戏,按下家里面,蹦起来学校,按下学校,蹦起来家。总之,生活是不会让你消停的。
张静果然没有“食言”,安静了几天之后确实搬了回来,不过,当这个女人再次回到曹家,大家都发现其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她变得没有之前爱笑,没有之前温婉,对待这个世界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多情与温柔。或许是曹骐伤了她的心?或许是这个世界伤了她的心?我不知道。总之,她虽然没有将曹家仅剩的几个人视为敌人,但也正如她所说的一般,完全扣题,她只是搬,回了曹家住,仅此而已。
她和大家并没有太多的交集,话很少。她没有带曹辰,而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曹辰被她放在了母亲家。我当时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还在怀疑,是不是她母亲所指使的?后来一想,应该不会。怎么说这个张静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况且作为一个成年人,即便她不想,她的母亲又能把她如何?归根结底,回到曹家,还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搬过来那些天,薛浩给父亲介绍了一个人,搞建筑材料的,在外地。于是,父亲因出差,并没有看到这出好戏。
日子就那样阴阴沉沉地过着,我觉得用阴阴沉沉这个词来说一点都不为过。曹家已经不能用生机来形容了。有时候偶尔回到家吃晚饭,甚至感觉呼吸都是压抑的。
张静再回到曹家之后的那几日,母亲很少去。后来,曹歌劝母亲讲,张静的到来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来往,因为,母亲和张静一直都属于两个不同的群体和世界,不要把关系想得太过于复杂,那样就不好办了。即便如此,母亲那段时间去曹家的频率也有所减。
而我这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记得我前些日子说的学校的两个变化吗?这第二点便是微机课。
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势必要让我们这些充满着新鲜血液的祖国花花草草,率先迈入知识时代。于是,各大中小学便都开创了微机课。那个时候,像我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见过电脑的,而一些家庭条件非常好的,或许家里面有一台小电脑,就是那种老式的,还是有点儿可能。不过,曹灿灿没有。
学习微机课时,都需要我们穿着鞋套进去。画画图呀,练练打字呀,敲敲键盘什么的。两三节课过后,基本上便知道了这个东西基本的操作流程。
有一天,和我背靠背坐在一起的一个女孩伸长脖子回突然头和我说:”诶,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上网?”
“上网?”
“对啊!你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太老土了!这上网啊,就是查查资料什么的。”
“查资料?”
“哎呀,就是比如你想查什么,上面都能查得到,都会有答案的。”结果,巧得很,那节课的中途时,微机课老师正好有事出去接了个电话。这样,我们便有了空闲的时间。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能上网意味着什么,或者我需要在网上查找一些什么资料和信息。身后这个同学看我听的傻乎乎的,便伸手直接帮我操作了电脑:“你看,就是打开这个,上面打上字就能输入进去。”
“输什么都可以?”
“对呀,写什么都可以。”我随便打了几个字,按下回车键之后,我发现出来了好多的信息。这种简单又便捷获取知识的方式,让我感到非常的欣喜和意外,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将我脑海当中能够想到的,并且感兴趣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敲了进去。
忽然心血来潮,我突发奇想地想查查母亲的病。在我印象当中,我曾经听薛浩与曹歌在提起母亲病情时,提到了一个字,叫做癌。那个时候,全民的健康知识和意识,应该没有现在这样的普及与健全的。尤其是家里没有生过这种病的,小孩子想要去获取相关的知识,难上加难。并且,一直以来癌症都是人所忌讳与闭口不谈的,没有人家堂而皇之大肆地去谈论这个话题,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去写。
我凭着记忆当中的音去输入,我挨个的搜,一个接一个的搜,最后,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不过,也是一个直接扎进我心里面的东西,便是直面死亡的一把刀。
那屏幕上的密密麻麻的字里,一些化学名称以及医学上的专业术语用字与用词我根本就不理解,但是,看来看去,我明白了一点,这几乎就是绝症。我又查了查绝症是什么,答案是无法治疗。无法治疗等于什么?死亡。
我查完之后,页面就这么放着。我自己呆坐在那个小凳子上面,瞬间便感觉后背在冒汗。我在心里不停地反复琢磨,死亡?无法治疗?是说母亲得了这个病要死亡了?不过我又转念一想,这死亡是所有人都必须所经历的,或许母亲至少能活到奶奶那么大的年龄吧。突然之间,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又搜了一下癌症的存活时间。我发现和这个字相关的病五花八门,但是似乎每一个的身后都有着一张恶魔的爪子。1~2,3~5.好像纵观全篇没有超过10的。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什么?我不能在心里打着转。
1~2年?3~5年?我将自己全然封闭在了那个癌症的里头,甚至连微机课老师回来了都不知道。老师用力敲了敲黑板:“坐在最里面的那个同学,那个电脑,你在看什么呢?赶紧关了!上课就是上课,不允许上网。”我连听都没有听到。旁边的同学推了我一下:“说你呢!”我吓了一跳,随手关闭了页面。
当眼前重新出现那老式计算机的蓝色屏幕时,我仿佛依旧能够看到屏幕里面跳动的那个字。我慌慌张张地出了微机室,甚至忘了脱鞋套。阚涛在后面拉住我:“你干什么呢?你把鞋套脱了呀!”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连晚饭也没有吃便直接上楼了。我不停地问自己,没有多长时间了意味着什么?我该怎么办?我忽然之间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那棵梧桐树,那干瘪枯槁的树枝,就仿佛如同那个阶段母亲的脸。
我揪着书包的书带子,我没有哭,就是觉得脑袋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