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是好看了,还是难看了?”
“我去,必须好看啊!绝对的美女!啊,对了,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一旁的宋梓天半开着玩笑,半吃醋一般地说:“兄弟,这,当着自己女朋友面儿,夸别人女朋友,不太好吧!”
“哈哈,别介意,这是我妹,我妹!”阚涛说着,而且,说得很自然。
宋梓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三年前,说什么,看着曹沐夕长大的那个吧!”
“啊,对对,是我,是我!”俩人一顿寒暄之后,临分开时,阚涛突然说:“诶,曹沐夕,你毕业之后,在南京吗?你要是在,我结婚,你来呀?!”
我一愣:“谁?结婚?”
“哈哈,初步定,大学毕业就结婚,嗨,我就是说说。还有一年半呢。那个,你电话不是不换吗?换的话,你可告诉我!我那小时候,可真没少跟着你操心!你哥我现在要结婚了,你不得见证一下我的幸福?”我还未等说什么,身旁的宋梓天一口便答应了。
阚涛走之后,我愣了半天。宋梓天没有怀疑,反倒在一旁不停感慨:“瞧瞧人家,啊?曹沐夕,看看!人家都计划结婚了!我这倒好,连手都没牵过!你说,我这是不是太悲催了!咱俩是不是不能给祖国拖后腿啊!”我听见了他的话,却始终没有反应。
“不是吧,你这表现,我能采访一下,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正也思考,咱俩的婚事?”宋梓天嬉皮笑脸地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
我一直都没有回话,确切的说,我是被阚涛口中的那两个字,给弄的有点儿懵。哪两个字呢?结婚。
对于我们尚未从大学校园里走出去的孩子来说,我们,真的只是孩子。对于未来的感情生活当中,虽然婚姻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话题,但是,当你觉得它既远又近,并且你身边突然有人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提出来了这两个字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突然变得非常的慌张。
一方面是在慌张自己老去的事实,而另一方面,似乎,又是因为脱口而出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阚涛。我不是不敢相信他要结婚的这件事,当然,我心里面也是明白的,即便是他没有结婚,那个对象,也不可能是我。但是,如果说想当年,我躲在树后的那一次是我对青春的告别,那么那一天,便是对过往的祭奠。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阚涛和他女朋友走向商场大门的背影。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似乎是很好,他们很亲密。当时正是冬天,外面很冷,阚涛在大门口还帮女朋友裹了裹围巾。
我从来没有幻想过那个女生是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心里,却又那么一点儿酸。宋梓天顺着我的眼神向门口望了去:“怎么,你哥结婚这事儿,刺激到你了?”
我笑了笑,忽然之间转过脸对他说:“我答应你了。”然后转身便走。他在我身后好久才反应过来。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满商场乱蹦。看着他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好笑。只不过,我好笑的并不是他,而是笑我自己。
我笑自己,眼前的这个男生追了自己如此之久,而我在答应他的这一刹那,居然是在阚涛亲口和我说他要结婚这件事情的后几分钟。这算不算是另外一种方式在承认,我在等着他?嗯,不确切的说,是我在等着他,给我一个正确的,并且完整的,认真的,否定答案。
那年冬天的曹家,其乐融融。我后来寻找原因,这根本的且直接的,莫不过就是,我和曹灿灿都长大了。但,她是真的长大,而我,确是换了一个面具而已。曹歌的孩子已经像当年曹辰那么大了。我给他买了好多他喜欢的玩具,他很开心,一直跟着我身后跑。
年夜饭,曹灿灿忽然问我:“你谈恋爱了?”
“嗯?”我一愣。还未等回答,曹歌先转过头焦急地问:“谁啊?哪儿的人啊?”
我没有回答,却是问着曹灿灿:“谁说的?”
“阚涛啊!他说他前几天看见你和你男朋友了。”我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嗯。”说完之后,用筷子在碗里杵了两下之后,忽然抬头冲着曹灿灿说到:“阚涛说他,明年毕业就结婚。”
曹灿灿当时正吃着一块排骨,点了点头:“嗯嗯,他说了,我早就知道。”
她这个表现,对我来说有点儿意外。我当时的心理特别逗,又希望有人和我一样伤心,又希望阚涛只是我自己心里的一个回忆对象。只不过,曹灿灿所谓的精神支柱,她是真做到了。
“他那个女朋友啊,我还认识呢。人还行,就是,有点儿矫情!”曹灿灿说完,曹歌噗嗤一声笑了:“矫情?有你青春期时候矫情不?”
“小姑!谁的青春不叛逆啊!真是的,又说我!”曹灿灿故作生气的样子。
“嗯嗯,不说了,不说了,我们灿灿都这么大了,大姑娘了!”
是的,都大了。连我二楼窗外的梧桐树,那枝干,也要比之前粗壮了一些。我在那晚拿出母亲留下的那一条项链儿,看了很久。那一年的春节,对我来说,有一些惆怅。惆怅的是阚涛、沈月、蒋珊珊的事,全部都堆在了一起,让我的心,有一些堵。
我发觉,我变得好像宠辱不惊一样,而实际上,我的内心承受能力,却在日渐减少。我越来越害怕见到这世间的丑陋,更害怕看到失望。
而那一年的正月里,赵伯伯突然因心梗而过世了。赵伯伯的离世对我来说,更像是没了一位故友,那种因心痛而埋在心底的伤,一直在积郁,积郁着。然后,我在年后的某一个清晨忽然明白,我年少青春的岁月里所剩的人,正在慢慢减少。
就像阚涛说的那样,那一个个看着我长大的人,我又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离去。他们来时未曾向我招手,同样,离开,也从未给我说再见的机会。他们的人生里,有我匆匆的一闪而过,而他们,却凝筑在了我那本《庸人安好》的书籍里,永远鲜活,永远有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时光与其皆安好,永恒,是唯一的长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