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走廊显得格外的寂静。
隔着窗户，外面一波接一波的吵闹声就显得格外的刺耳。
“真的是剑仙，剑仙进医院大楼了，我亲眼看见的！”
“我是三阳山的弟子，各位同胞麻烦让一让，贫道想进去面见祖师爷。”
“也给我让个位置，我要进去。”
……
方尘在手术室门口停住脚步，隔着紧闭的大门，一股子鲜血味道直冲口鼻。
“周粥。”
他低垂着眼脸，心中的不安愈发被放大。
用力推开这道封闭的铁门，方尘踏步其中。
在这个不大的手术室中，一些灯管已经失去了照明作用，连带着电线一同拉下，半吊在空中。
被龙卷风直接或间接的破坏，手术室的墙壁已经产生了扭曲变形，露出了里面用于加固的钢筋条。
在缝隙中，有光和风透了进来。
如此差的手术环境，看的让人直皱眉头。
这还不止，尤其是手术床头正对着的那面墙，一个大大的口子开裂，一道阳光透过那道口子映射进来，空中有不少的灰尘在飞舞。
一些医疗器具随意的摆放着，平日里要珍贵保养的手术刀具就随意的被踩在脚下。上面印着一条条鞋子纹理。
方尘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在那个被无数医疗器具包围着的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躺在那儿，那血腥味也是从这里发散出来的。
在她身上，固定着七八个制式金属器械，金属器械下面，是一道道开出来的创口。
这些创口几乎遍及了她的全身，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周粥？”方尘唤了一声。
床上那人并无反应。
“周粥？”方尘又唤了一声。
“她已经死了。”格林莎跳上方尘的肩膀，声音冷漠不带着任何感情，“但她体内的的灵魂气息还算新鲜，完整。大概，在十分钟前……也就是湮灭魔法发动的时候，可惜了。”
方尘嗯了一声，往前继续走，在他手上，一枚枚手印快速的变化。一道道充满生机的水蓝色法术射出，接连往那手术床上躺着的小人身上射去。
他走到那些器械旁边，暴力将这些玩意全部拆除，然后加大治疗术的输出。
在各种治愈术的治疗下，周粥身体上的大大小小的创口开始缓慢愈合起来，眼看着伤口已经彻底愈合。
“没用的，她的灵魂已经从肉体中抽离出来，像她这样的凡人，其结局只能是灵魂分裂，破碎，消散，随着肉体一同归于虚无。”格林莎舔着爪子说道。
方尘手中的印散开，走到周粥床头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小女孩。
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两人之间连见面的次数都能掰着手指头数过来。
但就是这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周粥却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就内心而言，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内心坚强且十分懂事的孩子。
方尘轻轻伸出手，擦干她眼角一滴尚未干涸的泪珠：
“格林莎，我想救她，你有什么办法吗？”
格林莎舔弄着自己的爪子，朝病床上的周粥上下打量了几眼：“治不了，没救了，等死吧，哦，不对，她已经死了。”
“别给我搞什么三连，就问你救不救，能不能救。”
“不好意思，救不了。”
方尘轻轻抬起了手掌，扭头看向了格林莎，从鼻孔中发出了一声质疑：“嗯？”
格林莎当即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到床上：“喂喂喂，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托你的福，本喵已经没有多余的命可以浪费了，就算，就算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救不了！”
此时，格林莎已经双脚站立起来，双手叉腰与方尘对视。
方尘轻轻放下手掌，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同时语气轻蔑的说道：“切，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很懂呢，看来不过如此。”
“嗯哼？你说谁不过如此呢？”格林莎仰头看着方尘，“我跟你讲我就是很懂，她现在的情况是灵魂已经脱离躯体，进入逸散状态，我只需要将她的灵魂固定住，重新装入她的躯体即可。”
“说的好。”方尘啪啪的鼓起了掌，而后话锋一转，“那你做呗。”
“啊这……”
格林莎顿时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这要是给了以前的我，分分钟搞定好吧，但现在，确实是有些棘手。”
“十枚灵石。”方尘开口。
“不是，是真的棘手。”
“二十枚。”
格林莎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定道：“不是……”
“三十枚。”
格林莎再次动容，语气不再强硬：“不……”
“四十枚。”
“没问题全都包在本喵身上。”格林莎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一双眼睛闪亮亮发光。
但乐完过后，她表情再次严肃起来，一张脸板的跟块石头似得：“虽然你都答应给我这么多灵石了，但话还是要说到前头，涉及到灵魂层次的东西，那是真的很棘手，以我现在的状态并没十足的把握。”
“哦。”方尘撇了撇嘴，“既然搞不定的话，那就算了……”
“别！”格林莎伸手挡住，“请大人务必让我试试！”
说完，格林莎从床上挑起，就开始沿着床跳来跳去。
只见她闭着眼睛，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突然又像浑身触电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说是抽风，不太像，说是跳大神也不一样，但真看的方尘莫名想笑。
好在也没多久，格林莎一双爪子握在一起，后脚掌朝周粥眉心印去：“魂归。”
这时，一道光华沿着她的脚掌往外扩散出去，没一会儿功夫又收了回来，带着些什么东西就往周粥眉心钻去。
看着到是像模像样。
然而就在方尘正满怀期待时，格林莎尴尬说道：“老板，失败了。”
“我看出来了。”
“魂归！”没等方尘说什么，格林莎再次跺脚。
又是一道光华扩散出去，又缩回来，朝周粥头顶钻去。
方尘伸手抓起周粥的手腕，开始查看起来，周粥的身体依然冰凉，毫无生命特征。
“我又失败了。”格林莎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汗珠，将她的毛发打湿。
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魂归！”格林莎再次跺脚。
同样的场景再现，而这次，通过周粥的手腕，方尘的确感受到了一丝脉搏的微弱跳动。
转瞬即逝。
“呕”
一口鲜血从格林莎口中吐出，将白色的床套晕出一朵花。
格林莎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珠，有些无奈：“就很奇怪，她的身体在排斥灵魂的介入，按理说，自己的身体，不应该啊。”
她俯下身，将脸贴在周粥的脸上。
额头对额头印在一起。
“我说呢，她体内原来……出问题了。”
“明明刚刚断气不就，死气却这么充沛，怪不得身体不接纳自己的灵。”
格林莎从周粥脸上爬起，目视方尘：“不过，我依然有办法，你想听吗？”
“说说看。”
“她现在这种情况，说简单点，嗯，灵魂无法聚拢在一起，身体也不接受自己的灵魂，时间拖得再旧点，大概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她的灵魂就会完全溃散，到时候哪怕是巫祖亲临，也回天乏术，至于办法嘛——我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做束缚，捆着她的灵进入她躯体，而以我的灵魂做依托，也可无视她体内积压的死气。”
格林莎的嘴角微微抬起，像是在偷笑。
“说了这么多，怎么听起来像是夺舍？”方尘用质疑的眼神盯着格林莎，“说吧，肚子里又藏什么水了？”
“夺舍？哪有？”格林莎再次双手叉腰，皱起眉头，“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病做的手术吗？”
“不知道。”方尘摇头。
“那我就放……手一搏了准备。”格林莎扭头拉开视线，不断的点头，“跟你说也说不明白，不能叫夺舍，顶多算是共生……嗯，对，互利共生。”
“你知道她现在这具身体，里面已经乱作一团毫无生机，只能是我进入她的身体，催生她变为超凡生命体之后，再慢慢调理恢复。只要她体内的死气完全祛除，病也恢复，我到时候出来便是。”格林莎又咳了咳，“你还有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准备好就决定吧。”
说完，格林莎半蹲在床上，抱着双肩闭上双眼。
偶尔她还睁开眼睛，偷偷看上方尘一眼，在发现方尘也正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索性把头转了过去。
方尘看着格林莎，内心也在思索。
他翻遍了所有的技能，确实是没一个能应付当下情形的。涉及到灵魂层次，本就是另一个领域的知识内容。
思来想去，或许也只能如此。
“那好吧，就按你说的。”方尘点头。
“好。”格林莎当即睁开眼睛。
只见她也不犹豫，就好像生怕方尘反悔似得从床上跳起，悬浮在床的上空张开四肢。
接着，双眼跟嘴巴同时张到最大。
一丝一缕的金色光线从她鼻眼口中飞出，朝着格林莎的眼睛，嘴巴和鼻子钻去。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有个三分钟，格林莎本体就好像一个气球一般，慢慢的干瘪下来，身上的毛发也不在鲜亮。
最后完全变成了一张猫皮，灰飞烟灭。
所有的金色光线全部进入周粥体内，那残余的金色的波动在房间中盘旋了一圈，包裹住什么东西后一齐涌进了周粥眉心当中。
同一时间，握在方尘手里的臂腕脉搏突然强有力地跳了一下。
随后，一道道极有规律的脉搏声随之而来，包裹在周粥脸上的死气开始消散。
方尘适时的将灵气沿着周粥的手臂输送进她的体内，本已经僵硬的肌肉开始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一股热气也从她体内往外散发出来。
这种情况，方尘闭上眼睛继续为肉体输送起灵气，配合调理起她的身体……
…………
楼外还在喧哗。
楼道内也逐渐多了脚步声。
慢慢的，方尘甚至能感应到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十来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床上躺着的周粥手指动了动，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方尘当即睁开眼睛，朝周粥看了过去。
此时的周粥，因为手术被剃掉的头发重新长了回来，不过左半边是白色的，右半边是黑色的。
同样发生改变的，还有她的身体。
也不知是不是输送的灵气起了催化作用，周粥的身体比之前成熟了一些。
不过只要重新活过来，这些都无伤大雅。
在他的注视下，周粥慢慢睁开了眼睛，糯糯的问道：“你是？”
“我是……剑仙。”方尘暖暖一笑，“方尘哥哥没跟你提过我吗？”
“方尘哥哥……”周粥惊慌的神色慢慢安定下来。
突然，她惊喜的叫了一声：“啊，你是剑仙！”
“嗯，没错！”
方尘点了点头，同时，也在观察着周粥的变化。
只见惊喜过后，周粥微微一笑，就像是一个小天使：
“剑仙你好，我叫周粥，小米粥的粥，也是梦蝶犹飞旅枕，粥鱼已响枯桐的粥。”
“好，我记住你了。”
方尘温和一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周粥的鼻子，惹得周粥发出嘻嘻的笑声。
“对了，我这是在哪呢？我哥哥呢？”
方尘正准备回答她的问题，这时候，周粥突然仰头怔住，她的右眼瞳孔往外透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左眼则慢慢变成紫色。
“嘿，老板是我。”
周粥从手术床上坐起，先是伸出两只手放在眼前看了看，而后又拉开身上裹着的特制布料，看向自己的双腿。
“真不错，哈，久违的感觉。”
只是，她这一掀开被子，登时惹得方尘老脸一红转过了头去。
因为手术的特殊缘故，周粥并未穿多少衣物，只身上的私密部位裹着一层贴身内衣。
这一下，她身上的线条全部暴露在方尘眼前。
“老板，害羞什么，是我呀！”周粥伸手就要搂方尘的脖子。
却被满头黑线的方尘一掌按在脑门上：“别这样，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能从她身上出去。”
“别急啊，我能感觉到她身体里伤病的严重性，你也不想她再被这手术折磨了吧？放心我有办法，等我把她病调理好了，这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