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李世民的眼睛寒光『乱』颤地看着李元昌,不由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老二,怎么,还想要杀死我的儿子吗?”
李世民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抬头一看李渊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不由得低头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啊?”李渊越想越是来火,将桌子上的那些还没有串好的竹签全部扔在地上,用脚踩的稀巴烂,然后怒喝地看着李世民道,“你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李世民虽然酒已经过去了一些,可是不代表就没有喝多啊,人在喝多的时候脾气一般都不会很好,反而会更加的暴躁,这个应该算是一种让内心深处的阻断某种情绪的神经被隔断了,所以很容易发火。
普通人如此,皇帝也是如此,因为皇帝的情绪其实更加的不稳定。
天天想着谁可能过来造反,谁可能对自己不利,各种情绪加在一起,是人都容易出事,更不用说有些人的能力高强的,当皇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更加自由的发火吗?虽然很多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发火,因为这个世界不同意有这样的行为。
“不知父皇到底为何生气?朕还真的不知道。”
李世民抬头冷冷地看着李渊问道,他已经自称为朕了,这就说明,他自己已经是皇帝了,而裴矩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容易坏事,看到李世民身后的李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希望他可以帮忙一下,可是李靖却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而是安静地看着前面的一棵被雪花埋葬的枯草,似乎上面有无尽的风景一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大急,直接站出来走过来道,“陛下想多了,陛下想多了,太上皇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不值得生气的。”
李渊没有回答,反而是一边的李元昌接话道,“二哥,你吃的比父皇吃的好吧?”
李世民被裴矩的眼神给刺激到了,赶紧收敛自己的心神,可是听到李元昌的话,却不解地问道,“元昌,你说什么?”
鹿肉片和竹签落木炭里,已经开始起火了,带着焦香,却不太合适吃了。
“二哥,父皇现在桌子上的吃食,你都看到了吧?”李元昌指着一些烧鸡和牛肉问道,这些东西平常人家根本就没有机会吃的,可是现在桌子上的烧鸡似乎只是吃了一对鸡翅膀,剩下的『乱』七八糟地扔在桌子上,牛肉本来应该是切成片的,可是也似乎被人咬了几口,扔在那里,非常的浪费。
“有什么问题?”李世民不解地问道,现在朝廷上都不许随便宰杀耕牛了,而你们现在就在吃牛肉,你们还想要什么?
“有什么问题?”李元昌重复了一下他的话,然后指着桌子上的烧鸡道,“二哥,这个烧鸡在贫穷人家那里自然是好东西,可是我知道食味轩那里有各种做法,为什么我们这里只有烧鸡,难道说,堂堂的皇家还不如那些商贩吗?他们都可以吃着叫花鸡,卤鸡,而我父皇只能吃烧鸡吗?”
不等李世民回答,他接着说道,“还有这个牛肉,只是简单的用香料煮煮而已,而我在松洲那里的时候可是看到贫民百姓都吃得上牛肉做的丸子了,怎么,难道说,我父皇就不配吃那些东西吗?”
李世民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是借题发挥,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将他怎么地,所以,才敢如此动作。
“父皇,元昌,松洲的东西和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他们是靠近草原的,所以各种牛还是很多的,那些牛很多都是没有办法当做耕牛的,甚至于还有一些大雪山的牦牛,除了吃肉是没有别的办法的,至于说牛肉丸子,儿臣上次去松洲的时候,是真的没有见过。”
李世民的解释让李渊心中的火气慢慢地消退了一些,可是李元昌似乎却很不满意地看着李世民道,“二哥,你在忽悠我们吧,谁不知道长安的食味轩就有卖这个东西的,而且非常贵,我在那里也没有吃过几顿而已,而且您的御膳房那里也有这样的厨子,您昨天早上吃的是蒸饺和牛肉丸子吧?”
李元昌得意的样子让裴矩感觉有点不舒服,因为这样的话他一出口,就容易出事,因为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宫里安『插』了人啊,这样的行为弄出来,你不是作死吗?
“哦?不知道元昌是如何知道朕昨天吃的东西是什么的?”李世民冷冷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李元昌问道,语气之中带着的那股子寒意,比四周的冬天的寒气都要重。
而李渊刚想要发火,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心中大急地看着李世民道,“二郎不要多想,是朕问了御膳房的人说的,不关他的事。”
对于皇帝来说,秘密的身份可以压迫很多事,这个时候,不管你是谁,就算是亲生儿子,都不能胡来,否则的话,到时候可能就会出事,以为你如此了解我,就会让我心中猜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元昌还要继续说什么,却被李渊的眼神瞪了回去,只能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四周。
李渊的脸『色』已经不好看,可是他现在必须拿出态度来,否则的话,李世民要是真的将这件事继续看下去的话,到时候李元昌的小命都不保,虽然李世民要面子,可是很多时候,皇帝是不要面子的,而是要利益。
“既然父皇如此说了,儿臣自然是相信的,不知道父皇喊儿臣过来,所为何事?”李世民的话硬邦邦的,虽然有点服软的味道,可是这里面更加要命的是一种随时爆发的压抑。
“朕也好久没看到你了,就是想你了,来人,将这里给收了,重新上菜。”李渊笑着指着面前的桌子说道,然后等到李世民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知道这个二儿子肯定又是喝多了,不由得埋怨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喝这么多酒,不知道喝多了伤身吗?来人,给皇帝弄一碗醒酒汤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听到他这声埋怨的时候,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似乎刚刚的怒火有点不知所措一样,声音都微微颤抖道,“儿臣没事,喝了一点点而已。”
“你啊,你,和过去一样,当时你和建成一起出去玩,偷喝小酒馆里的酒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每次回来都是醉醺醺的,建成还总是说你没喝,只是睡着了,呵呵。”
最后的那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根针刺中了李世民的胸口,让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不少。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东西,真的是不好说,那就是感情。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父母对你好是应该的,因为你算是因果里面的果。父母为了满足男女之间的欲望才产生出你这个副产品,对于这样的事来说,你说你需要对他们多好,其实算是一种对善恶不分的鞭策。因为父母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就要将你养大,然后呢,他的任务其实是帮助他们传宗接代,而不是养老送终,因为你们之间没有这样的义务,可是几千年的文化下来,却让这样的情感变得非常的不一样,直接一句天赋神权就将这样的道理给压在这了。
而在叶檀的眼里,中国人是最容易没心没肺和最容易感情用事的。
感情用事的时候,温柔如水,暖暖的暖意让你根本就扛不住去,而如果这份温暖被撕开了之后,就会变成没心没肺的,然后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事太普通了。
所以,听到李渊说起小的时候的事,不由得内心深处一酸,他可是将自己的大哥和三弟(应该是四弟,因为李玄霸死的早,就一直称呼李元吉为三弟了,李玄霸也算是李家的一个痛点了)给弄死的。因为有这样的情感诉求,所以,他很多时候晚上都睡不着觉,总是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一方面是李建成的对自己的不好,另外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好,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就容易出现这样的事来。
等到桌子上的东西再次上齐的时候,李世民看了一眼身边的内侍道,“去喊太子过来。”
然后自己亲手给李渊倒了一杯酒,其他的人没有这个资格,裴矩都不觉得这样子做有什么问题,然后自己端起一碗还有点热气的醒酒汤一口喝下去,道,“父皇,儿臣不是不想让松洲的一切可以到处都是的,可是现在是真的不行的,松洲现在还是个孩子,虽然有点筋骨了,可是还不够,松洲候叶檀虽然也是个孩子,可是极有主见,而且和太子的关系不错,所以,现在松洲儿臣还不是很担心,现在我也知道有不少人包括皇族的人都想要分一杯羹,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想要的人太多了,可是这件事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松洲现在是个点,而大唐是个面,如果这个点没有了,会对我以后的计划有影响,所以,皇族的人不能伸手,这一点,还请元昌以后要注意一点,如果真的想要吃点好东西的话,就去御膳房,那里不是已经是你的天下了吗?”
李世民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开玩笑的,可是警告的味道非常的浓烈,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失去一些东西。
李元昌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李渊却用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道,“老二,松洲真的如此重要?”
“父皇,您还记得之前儿臣去松洲的时候,那里没有旱灾,没有虫灾,而且还有几个很大的交易市场,可以说,虽然现在那里不大,可是已经算是大唐西边的一颗明珠了,而且那里本身就非常的贫穷,在几千年之中,除了战『乱』之外,其他的几乎是没有的,而儿臣正在打算将天下划分一下,那里应该是一个地方,到时候叶檀可能会成为一个道里面的最高指挥。”
这句话可能是机密,反正很多人包括李靖都不知道,现在的李靖还是站在李世民的身后,不说话,安静的很,可是裴矩却忍不住看着李世民道,“陛下,叶檀一个小小的侯爷能够担当那么大的任务吗?松洲附近的野蛮人可不少啊,而且各个不听话,如果想要驯服他们,恐怕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可以,如果突然之间用猛火手段,恐怕会出现麻烦。”
裴矩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那些野蛮人做事不行,种地不行,做生意不行,除了养马养牛之外,最喜欢的就是捣『乱』和抢劫,这样的一个地方,就算是大,可能也非常的难以让人接收吧,叶檀是厉害,而且还是一个国家的开国侯爷,可是呢,不代表他可以治理好这么一个大的地方,这两者有天差之别的。
“以前的时候,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这个小子竟然给我拿来一份松洲的发展纪要,朕看了之后,虽然不太认可他的那些唯利是图的想法,可是松洲现在的情况似乎就是如此,所以,朕打算继续看看,到时候如果可以执行的话,以后那里可能就是一大块肥肉了,如此一来还可以解决掉吐蕃问题,何乐而不为呢?”李世民笑呵呵地说道,让裴矩更加心动叶檀的那些东西了,可是自己竟然不知道,看来自己需要花费时间去看看呢。
而且本来应该是贞观初年就出现的大唐十道,这次却没有出现,最主要的原因恐怕也是出在这个松洲的发展纲要上面,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涉及机密。
李渊也是当过皇帝的人,知道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除了皇帝之外,在公布之前,谁都不能知道,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二郎,你确定这个叶檀可以做到?”李渊想了一会,还是不知道如何办是好,只能问道。
“父皇,这小子想要娶长乐为妻,他做不到的话,恐怕朕不会答应的。”李世民笑呵呵地说道,让李渊忍不住翻白眼道,“二郎,你是不是喝多了?长乐虽然是个不错的丫头,可是男人都是以事业为正的,靠她一个行吗?你就不担心尾大不掉?”
“父皇,这件事你放心,叶檀跟我说过了,一旦真同意他和长乐成亲,除了命和家人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当做礼金送出来,如此这般,朕岂能不同意?”
“如此大的魄力?”李渊知道如果叶檀真的成了,那到时候是多么大的财力和权势啊,没想到他竟然都能够放弃掉,自己的孙女有这么大的魅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