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云阁中,富察格格眼神哀戚,始终苦着一张脸,只因苏玉珊又回来了。
苏玉珊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弘历隔三差五的会来她这儿坐坐,虽然他没什么话,只喝闷酒,但能时常看到他也是好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总在想着,也许时日一久,弘历便会对她生出情愫来,然而这才没多久,苏玉珊竟又回来了!
听说还是弘历亲自抱她回府的,却不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本想跟着西岚一起去探听情况,不料却被人拦在外头。
弘历派了侍卫守在画棠阁,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就连福晋差人送礼探视,都没能入内。
守得如此森严,富察格格越发觉得有鬼。更令她忧心的是,苏玉珊一到家,只怕弘历又会将她抛诸脑后吧?
今日是她的生辰,原本弘历答应过会来陪她,可这都傍晚了,仍不见人影,想必他又被画棠阁那位给勾走了。
富察格格正苦闷哀叹之际,忽闻下人来报,说是四爷来了。
惊喜的她转悲为笑,急忙起身相迎,“四爷,您可算来了,妾身还以为您在忙政务,不会过来了呢!”
弘历唇角微扯,淡笑道:“答应你之事,岂会食言?”
跟在后头的李玉心道:您还答应苏格格要去画棠阁呢!还不是食言了,看来这红颜太多也烦恼,分身乏术啊!相较之下还是他自在,没那个能力,也就不必为情啊爱啊而惆怅。
弘历命李玉将贺礼送上,富察格格打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只因紫檀盒中放着的是一条翡翠珠串成的塔链。
这些个翡翠珠子乃冰地蓝水绿,个个圆润饱满,水头极好。富察格格爱不释手,不只是因为翡翠珍贵,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这份心意。
“前些日子妾身无意中跟您提过,原先的那条项链断了,有几颗珠子摔坏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您竟然放在了心上,还送我一条水头更好的翡翠珠链,四爷您真是有心了,妾身很喜欢,多谢四爷!”
捧着翡翠的富察格格欢喜不已,她看向他的眸中难掩爱慕,这样的光彩,他在苏玉珊眼中是看不到的。
别的女人顺从于他,是发自真心的依附,期盼他的到来,但苏玉珊的顺从却是被迫,有目的的降服,并非真心实意。
她们眼中心底只有他,而苏玉珊的眼中,有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察觉到弘历似是走了神,富察格格打岔道:“四爷,酒菜已备齐,妾身伺候您用膳。”
回过神来的弘历接过她递来的琉璃盏,抿了一口,只觉甜中带香,醇香浓郁,“这葡萄酒不错。”
富察格格低眉柔柔一笑,“此乃妾身夏日里收集紫葡萄所酿,冬日里正好饮用。”
又品了一口,弘历打量着盏中紫红色的酒汁,点头笑赞,“入口甘而不饴,不似白酒那般烈,唇齿间却又沾染着一丝果酒香,手艺不错。”
得他赞许,富察格格心下欢喜,“四爷谬赞,妾身愧不敢当,您若喜欢,这儿还有一壶,妾身赠与四爷品赏。”
摆了摆手,弘历只道不必,“美酒在佳人指尖才会格外香醇,独饮,甚是无趣。”
他朗然一笑,俊逸非凡,看得富察格格心念微动,面色绯红,立在他身边为他斟满葡萄酒,而后大着胆子,顺势在他身边的圆凳上坐下。
察觉到她离得极近,弘历侧目,容色淡淡,“你身上的脂粉太香了,遮掩了葡萄酒的香气。”
闻言,富察格格顿觉尴尬,立时起身,异常忐忑。
府中只有她会制香,她所调制的香丸香料,就连福晋都称赞过,其他使女们也很喜欢,时常来她这儿挑选。
今日她所用的是新制的清梨香,香气清雅,并不刺鼻,为何弘历说她的香不好闻呢?
难不成是她调的香有问题?又或者说,他只是纯粹不想让她坐在他身侧?
弘历的确不喜让人坐在他身侧,就连福晋也得与他保持距离,至少隔一凳,唯一的特例便是苏玉珊,只有她坐在他身边时,他才不会排斥。
富察格格一直晓得这个规矩,但她以为时日久了,她跟弘历熟悉之后,他应该会对她特别一些,今日才大着胆子往他身侧坐,孰料还是被他嫌弃了。
纵有失落,她也不敢表现出来,依旧笑脸侍奉着。
这葡萄酒初时甘甜,喝上三杯便有些头晕,还是有些后劲儿的,弘历随即起了身,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
见他要走,富察格格心下微紧,她从不敢要求弘历什么,但今日特殊,她难免会有所希冀,一双明眸间难掩期待,
“哎---四爷!今晚是我的生辰,您不打算留在这儿陪我吗?”
他虽有醉意,但看向她的目光异常冷清,“我只说过陪你用晚膳,没说过要留宿。”话音落,弘历的目光垂至她手间。
意识到他神情淡漠,并无留下的打算,富察格格不敢强求,缓缓松开他的手,敛下哀绪,勉笑道:
“四爷公务繁忙,妾身明白。”
弘历并未解释,掉头便走,没有一丝犹豫。
目睹他那毅然离去的背影,富察格格眸光黯然,紧咬贝齿,手指不断的搅着巾帕,只觉匈闷难舒,暗自猜测着,四爷又要去画棠阁了吧?
大好的机会,她又错过了,这个苏玉珊,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她在想些什么,弘历没工夫多管,在他看来,送条翡翠珠链已足够彰显他的诚意,女人若是奢望太多,便是自寻烦恼。
离开的路上,李玉慢悠悠的跟在主子身后,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又被主子训斥,孰料主子竟然停在了三岔口,兀自琢磨着,
“你说……今晚歇在哪儿?”
这回李玉可是学聪明了,再不胡乱发表意见,“这得看爷您的心情,奴才不敢乱说。”
这话好生耳熟,弘历挑眉瞥他一眼,“怎的,你小子还记仇?”
“岂敢啊!”李玉哈腰赔笑道:“奴才只是担心,奴才说的不是四爷您所想的。”
他想去哪儿?答案显而易见,但弘历始终不愿明言,模棱两可地道:“你猜她现在是在等着,还是已经歇下?”
按照惯例,不提名字的,一般都是指苏格格。李玉生怕主子不高兴,自然是要猜第一种的,孰料主子竟道:“赌二两银子。”
一听说要打赌,李玉顿觉肉疼,立马改口,“呃……奴才又仔细想了想,这怀着身孕的女人极易犯困,苏格格也有可能等不到您,早早的睡下了。”
“……”实则弘历也是这么猜测的,但他还是想嗤一句,“瞧你那怂样儿,二两银子都不敢赌。”
要知道李玉对银钱可是极其珍惜的,所得的赏赐皆攒了起来,不舍得乱花,“奴才得攒银子啊!”
“你又不娶媳妇儿,该花便花,攒那么多银子作甚?”
李玉窘笑道:“正因为娶不了媳妇儿,将来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奴才才想着多攒些养老钱。”
此时的李玉哪里想的到,将来会有多少人争着给他当儿子。
弘历闻言,莫名觉着心酸,也就没再拿他打趣。
画棠阁内烧着炭,室内暖烘烘的,苏玉珊睡得正香,丝毫没察觉有人掀开了帐帘。
算来她已归来好几日,弘历却没有仔细的看过她。仅有的两回相见,他的视线在她面上停留得极短,不愿多看一眼。
这会子她侧躺着闭眸安睡,红润的唇瓣微张着,娇憨的模样似一只软软糯糯的猫儿,可是猫儿也是有爪子的啊!平日里瞧着乖巧,指不定哪会子突然向你伸出利爪,一不留神就会被她挠伤!
他已然被挠过那么多次,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总是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睡梦中的她黛眉轻蹙,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缓缓抬指,轻抚她那悠远细长的弯眉。
感觉到面上一阵冰冷,苏玉珊轻嘤一声,迷糊睁开眼来,努嘴嗔怪,“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