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西暖阁,永璋也不行礼,直白质问,“言芝呢?她为何突然出宫?是不是您把她赶走的?”
已然料到这一幕的苏玉珊佯装镇定,“我问过言芝,她说不喜欢你,不愿跟你在一起,出宫也是她自个儿提出来的。”
说出谎话的那一刻,苏玉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毁人姻缘的坏母亲,然而言芝是她的外甥女,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言芝往火坑里跳啊!
为保护言芝,她只能跟儿子撒谎,永璋却是不信,“不可能!言芝她心里是有我的,定是您赶她出宫的!您怎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拆散我们?”
苏玉珊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亲耳听到儿子说她卑劣的那一刻,苏玉珊震惊又委屈,忍着悲愤据理力争,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让她做你的妾室,你可有想过,一个女人一旦做了妾,便会处处低人一等,你这种喜欢是极为自私的表现,你只顾你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言芝的处境!”
永璋忍不住反驳道:“额娘您也是妾室,可皇阿玛不是对您很好吗?”
平心而论,弘历的确待她很用心,然而这样的日子是她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换来的,
“你只看到他对我的好,却没看到我因为这个身份受过多少委屈!”
母亲之言,永璋无法理解,只觉母亲是在找借口,“那还不是因为皇祖母总是找您的麻烦,给你们添堵,如今我与言芝情投意合,难不成您也要像皇祖母那般,刻意为难我们吗?”
苏玉珊自认是为这两个孩子的将来着想,可儿子居然说她像太后?苏玉珊实在无法理解,但那一刻,苏玉珊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太后也认为她是为了弘历,为了大局,在太后眼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为什么弘历却不理解她呢?
而如今,苏玉珊居然有了同样的困惑,难道她也要变成一个恶婆婆,也要被儿子记恨吗?
她剖心挖肺的为孩子们考量,可在孩子们看来,她竟是胡搅蛮缠,不通情理!
这样的认知令玉珊惶恐愤怒,更多的则是可悲!
那种不被人理解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她也不希望她和儿子的关系变成太后和弘历那般,失望的玉珊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
“罢了!你们想怎样便怎样吧!该说的,本宫都说过了,既然你们不当回事,那就随你们的意,我也希望你们的日子能顺遂,将来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们不要怨怪我这个当娘的!”
苏玉珊心力交瘁,不愿再管这件事,将此事交给弘历来办。
儿子一心要跟言芝在一起,弘历不可能让她做嫡福晋,但念在她是玉珊外甥女的份儿上,开恩许了她侧福晋的位置。
言芝心里是有永璋的,永璋亲自出宫去找她,向她表明心意,她终是不忍拒绝,点头答应了。
永璋暂时不愿娶嫡福晋,弘历也就没给他定亲,但却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只能缓三年,等到下届选秀,他十七岁时,必须得娶嫡福晋。
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嫡福晋是谁,永璋并不在意,他在乎的只有言芝。
自始至终,苏玉珊都没插手,永璋过来给她请安,她也不肯见,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居然说她卑劣,玉珊心寒至极,不愿再跟他说话。
将来言芝是否会受委屈,他们的孩子会不会有问题,苏玉珊都不愿再管,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出力不讨好,还被儿子记恨,何苦来哉?
为着老三的婚事,玉珊心思郁结,弘历劝她想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养他那么多年,已然对得住他,永璋的事你无需忧心,还有永瑢和容瑾这两个乖宝陪着你呢!”
永瑢和容瑾的确很乖,可他们年岁尚小,等他们长大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料不准啊!
不过弘历说得也对,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都按照她的意愿前行,她合该放手,让他们走自己的路,是苦是甜,旁人说了不算,唯有亲自走过,他们才能真正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这选秀才结束,玉珊正打算好好歇一歇,却又出了事端,冷宫那边有人来报,说是皇后崩逝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苏玉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皇后?怎么会这样?怎的突然就没了?”
具体的情形,宫人也不清楚,苏玉珊心浮意乱,不是滋味,弘历的面色却是异常平静,并无悲痛,亦无惊诧,仿佛在听着一件无关痛痒之事。
但皇后崩逝是大事,弘历身为皇帝,必须到场,苏玉珊亦得去一趟。
太医只道皇后一直不肯喝药,时常偷偷把药倒掉,她的病越发严重,开始出现各种幻觉,她把幻觉当成了真,受不了那种煎熬,才会割腕自尽。
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自尽,尤其她的身份是皇后,更不该自尽。
弘历不愿对外公开真相,只道她是风寒侵体,又思子心切,才会病入膏肓。
苏玉珊与皇后一直都不和睦,但当皇后崩逝之际,她却并不开心,只觉这所谓的选秀宫规害苦了多少女人。
她们的命运从不曾掌握在自己手中,倘若可以自己选择,也许当初的妤瑛也不愿嫁于弘历吧?
如若换一条路,兴许妤瑛也能遇到一个懂她疼她的好丈夫,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不必守在这深宫之中,无夫宠,无子伴,煎熬折磨致死!
皇后没了,弘历不曾爱过她,也就不会难过,除了为她举行丧仪,给她最后的体面之外,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太后也只是伤心难过了几日,紧跟着她便开始操心为皇帝再立一个新皇后。
可放眼后宫,谁适合这个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