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莲得知国外的医院已经安排好,隐隐精神有好转的迹象,而林悠仿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顾清时当天就搬出了别墅,她也很平静接受了。
接下来,林悠虽然知道裴琳已经和老太太说过出国的事,过了两天,还是去了趟老宅。
林老太太坐在红木师太椅上,不知是想什么,半响后,只是叹气
庄莲这个病治不好,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林悠始终低着头,不愿被人看见眼底的脆弱。
直到老太太语重心长,说了句“你妈这辈子啊,唯一做对了一件事就是生了你,也耽误了你半生。”
林悠胸口盘旋的情绪瞬间涌上来,再也忍不住,泪水沿着眼眶滚落而下。
“好好陪她最后一程,就当是尽了她精心养大你的母女情。”老太太从骨子里就在厌恶庄莲,奈何这个女人偏偏又是她心肝儿的亲生母亲,那满布皱纹的老手握紧了林悠白皙的手,拍了拍。
林悠眼泪在奶奶面前收不住,像是有无尽的委屈。
林老太太拿出手帕,将她脸蛋的泪水一点点擦干净,语气严肃“我们老林家养出来的女孩,没那么轻易被击垮,悠悠,不管你在外面发生了多大的事,都要记住奶奶这句话,要找到回家的路。好了,把眼泪给我收起来,许玥听说你要出国也来了,去见见她。”
林悠喉咙几度哽咽,花了好大力气才把眼泪止住。
她憋了很长时间,在老太太面前完全失态了。
哭出来,情绪也得到了缓解,过了片刻,才开口说“奶奶,我记住了。”
偏厅内,许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不骄不躁,身上那股舒服的气质仿佛不管在哪里,都能轻易让周围环境跟着静下来。
林悠回房间先洗了一把脸,等眼睛不红了,才去见她。
走近去后,许玥先是轻声细语问她最近怎么样了,等提到出国的事,在这顿了几秒说“悠悠,我准备移居国外。”
林悠讶异看着许玥那张淡淡微笑的脸,问道“北辰哥知道吗”
许玥移居的国家也是林悠要去的地方,她来这,也是想求个伴,说道“他会知道的。”
言外之意,移居前是没有跟他商量了。
林悠正想说什么,却被许玥轻轻的一句话打断“我见过梁佳意了。”
她再次抬起眼,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许玥娓娓道来,很平静道;“也调查过梁佳意。”
这就没什么好说了。
林悠自己的感情状态都一团乱麻,也没有资历给许玥什么建议。
许玥素净无妆的脸上没有幽怨,也不喜不怒,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签好名字的协议书,语气诚恳道“如果江北辰来找你,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
林悠低下头,协议书微微露出一角,离婚两个字尤为醒目。
她看着许玥,而许玥始终都是维持着平和的状态、
倘若如果不是许玥指甲下意识将裙摆抠出皱痕,林悠都要以为,她真如表面这般不在意。
下周一,暴雪过后的天气终于转晴。
机场的广播正提醒着飞往美国的旅客登机,温柔的女声响起了一遍又一遍,不少航班的人已经走近入口登机,在通道,裴琳安排好事宜,陪她们过去。
登机前,林悠静静地看着庄莲被护送上去,她不急于一时,穿着黑色修身长裙,外面裹着大衣,脸蛋带着墨镜,挡住了表情。
许玥的移居安排晚了两个月,这次只是来送行。
走到林悠的身边后,随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人群中一抹英明沉稳的西装身影,轻声问“你还不告诉他吗”
林悠视线没有移开一秒,声音渐低“许玥姐,能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吗”
许玥看着她。
“等我登机后,希望你把这个信封给他。”林悠从包里拿出,她的手极瘦,被颜色衬得也过分的白皙。
许玥接过来,信封里面薄薄的一张,指尖触感很清晰。
“请你帮我转达一句话,让他不要来美国找我。”林悠慢慢地收回了手,语气很平静。
许玥轻声说了句好。
广播的女声音已经再一次提示登机旅客的名字,林悠转头,最后看一次站在远处人海中男人的身影,顾清时也来送她了,稳沉内敛的外表下,夹杂着克制,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隔着人海,林悠透过墨镜,想把他的身影刻在脑海中。
片刻后,她缓缓转身走向登机入口。
飞机持续上升一点,林悠的心仿佛也跟着被一点点挖空。
她坐在头等舱内,静静看着舷窗外的白云。
一旁,庄莲的声音打断了她思绪,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幺幺。”
林悠侧头看来,明白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谈不上喜怒,说“你可以安心养病了,我和他在国外这些年不会见面。”
庄莲看不见她墨镜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红成什么样了。
母女之间的气氛蔓延着沉闷压抑,林悠话不多,累倦了般靠在椅背上,直到她的手,被庄莲轻轻握住。
明明是触感温暖的肌肤,印在林悠手背上,却是没有温度的。
到了美国,裴琳早就安排好了一处富人区居住的别墅。
占地面积广,周边环境很适合养病,离医院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在这住下后,似乎是上天一切都有安排,优越的医疗条件,也不能让庄莲的病得到治疗。
一连三个月下来,林悠都忙于陪着庄莲在医院。
起先只是腹部钝痛,后来开始吃不下东西,情况几度不乐观,又开始出现全身黄疸的现象,要是没有裴琳也在一旁帮衬,林悠险些快撑不下来。
被病痛这样反复折磨之下,庄莲连住在别墅的次数都少之又少,有时候靠挂营养液调养,精神才会略有恢复,然后便是躺在病床上,紧紧抓住林悠的手,泛白了也不肯松开。
医院的花园里,有一个人造的湖泊,平时给病人散心用。
天色不早,林悠等庄莲被护士打完止痛针睡下后,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平静的湖面,思绪不知发散到了哪里去。
来美国已经三月余,她换了当地号码,手机没有存顾清时的联系方式。
林悠没有去问许玥那个信封送出去时的事,除了每天要面对庄莲痛苦的抗癌外,她的生活,似乎平静得如同眼前的湖面,不再起一丝波澜。
她指尖,无意识摩擦着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