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抉择
八月十四日。
丰县人民医院。
重症监护室外。
主任医师孙俞诚扯下口罩，看着眼前的舒元卫说道：“我的建议是，转院。”
舒元卫道：“转到省医院？”
孙俞诚点点头。
舒元卫看向坐在长廊、整个人尽显憔悴之态的患者家属。
五天前，从永源镇卫生院转来了一个因为吃蘑菇中毒的患者。
直到今天，患者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舒元卫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孙俞诚摇摇头，“这是最好的选择。”
舒元卫眼睛眯起，突然间，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永源镇中医齐乐逸。
自从母亲多年不愈的偏头疼在齐乐逸一针之下宣告痊愈后，他就开始关注起这个年轻人来，一直从吕涯口中打听齐乐逸的事情。
而之后治愈钱局长女儿的过程，他更是在旁边亲眼目睹，半个身子都进鬼门关的人，愣是被齐乐逸一剂药给拉回人世间。
用药之大胆，心思之细腻，对他整个世界观都造成了绝大的冲击。
中医，好像不是世人所说的慢郎中的样子。
这要是慢郎中，钱局长的女儿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投胎了。
舒元卫下意识的说道：“你说用中医治疗行不行？”
孙俞诚眉头一皱，面露不喜之色，“老舒，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有私心啊，这可是急性肾衰竭，开不得玩笑。”
舒元卫道：“我没开玩笑，也没有私心。”
孙俞诚道：“你还说伱没私心，你不就是因为被派去分管中医院，所以想用中医治疗。”
“胡说八道。”舒元卫语气加重，“来，你看看她，看看她穿的衣服裤子，看看她的样子。”
舒元卫指着患者家属，“你觉得她能支付得起几天IcU治疗的费用？”
孙俞诚没有说话。
舒元卫道：“这样，你给我几个小时，先让中医看，看不好，马上转院，我绝无二话，怎么样？”
孙俞诚见他是铁了心要用中医治，只好道：“你想让谁治，你们中医院只有老叶一个是主任医师，还是说你要找你认识的朋友？”
舒元卫道：“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他在永源镇卫生院。”
“卫生院？”孙俞诚脸色顿时塌了下去，这不是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嘛。
不行，绝对不行。
卫生院能看什么病。
毫不夸张的说，在卫生院出门诊的医生，来到县医院，毛都算不上。
但凡学历高、不甘心的人，都不会选择去乡镇上。
正如现在大部分的年轻人很少再回乡，因为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而那些为人父母的为什么死都要留在大城市，不就是大城市的医疗条件和教育水平，跟乡镇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舒元卫看到孙俞诚坚决的态度，只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俞诚听罢，没再和舒元卫杠下去，因为这没什么意义，“只要患者家属同意，我没话说，不过我有言在先，出了任何问题，你负责。”
舒元卫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患者家属、年纪才五十却已白发尽显的张芬芳面前。
“医生，是不是我老公他……”张芬芳睁开沉重的眼皮，一脸紧张之色。
从来到医院到现在，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才眯了一会儿。
舒元卫将自己意见如实告知。
张芬芳一听，“大侄子？”
舒元卫道：你说什么？
张芳芳道：“医生，你说的这个中医是我大侄子。”
舒元卫道：“那你是什么意见？”
张芬芬没有说话，直接掏出手机就给庄玉芝打电话。
舒元卫见状，闭口不言。
——
下午五点。
齐乐逸在接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即将准备下班之际，院长吕涯突然找上门来。
“小齐，你等会儿。”
“院长，什么事？”
齐乐逸有些疑惑。
院长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此刻找自己何事。
吕涯道：“是这样的，丰县人民医院收治了一个吃蘑菇中毒的患者，就是从我们这转上去的，人家副院长想让你去接手。”
“你是什么意思？”
吕涯没有擅自做主答应舒元卫的请求，而是先来询问齐乐逸的意见。
他发现，自从上次自己说了那些话后，这小子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受到影响。
他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做医生最切忌的就是玻璃心。
当接手一个处于生死之间的病人时，就要做好全力救治、不掺杂一丝个人念头的决心。
但同时，也要做好接受病人抢救无效离去的冰冷现实。
进门前还跳动的心脏，或许再次出门，就会停歇。
正当齐乐逸准备答复时，手机响起，低头一看，是妈妈庄玉芝打来的。
刹那之间，他已经猜到了庄玉芝打电话来的用意。
“妈。”
“小逸，刚才你三婶打电话给我，说是想让你去给你三叔看病，我打电话来给你，不是要求你，而是让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决定，你要记住，你不是神医，你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好治好几个别人没治好的病人。”
“妈，我知道了，谢谢你。”
听着庄玉芝的话，齐乐逸没有丝毫生气，紧张的心情反而消失不见。
对啊，我不是神医。
哪怕我得到了众多名医的医术，也无法做到治愈每一个病人。
中医，不是神，是医，是人。
但是，在病魔面前，我也不会有丝毫退缩。
尽人事，听天命。
我会以最大的努力去救治患者，可患者最终还是撒手人寰，我也无愧于心。
齐乐逸眼神一变，斩钉截铁的道：“我会尽我所能。”
吕涯点点头，“那就去吧，车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到了那，不要有所顾忌，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
说完，他看向顾秋，“你也跟着去，有个照应。”
事实面前，县医院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足以碾压卫生院，鄙视链依旧存在。
让顾秋去，也有个帮衬。
齐乐逸换上衣服，和顾秋飞快下楼。
坐上了吕涯安排的黑色轿车。
吕涯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他松开了手，掌心满是汗水。
舒元卫啊舒元卫，你他妈打个狗屁的电话。
这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