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颐还是小看了兰鹤谦,这益合堂所做所为,让她大开眼界。
她深吸一口气,拿着总堂的账簿回到提刑司衙门。已到巳时,提刑司衙门已经热闹非凡。二堂正厅里的那把上好的红木椅子,令提刑司衙门里一众官员叹为观止。不少人暗中私语:“这把椅子,他们这些官员那微薄的收入,一辈子也买不起这么一把椅子。”
江思敬坐在焦震的右手边,如坐针毡。焦震坐在上首,冷眼看着江思敬,笑而不语。先坐不住的是江思敬:“大……大人,您这是何意?”
焦震气定神闲的饮了一口茶,笑道:“江大人可认识这把椅子?这可是从江大人的府中借来的!本官想问一下江司马,是从何处得来这么一把上好的椅子?”
未等江思敬言语,捕头张涛带着城西刘木匠前来。只听焦震和颜悦色的说道:“刘木匠,本官听闻你在这陇右做木匠活已经三十多年,那你对木头可有了解?对各种木头的价格可熟知?”
刘木匠就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自己有些手艺,开了个木工铺子,平日里给人做些家具器物,以此谋生。今日刚开门迎客的刘木匠,看到门外站的衙差,心里惴惴不安,想着自己平日安分守己,并未惹上什么祸事。
随着张涛前来的路上,刘木匠将在陇右这么多年所做的生意大大小小数了个遍,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正疑惑不解之际,听到焦震所问,刘木匠诚惶诚恐的说道:“回大人,小人的确对木头有所了解,这市面上木材的价格小人略知一二。”
“好,那本官想问问你,你眼前这把椅子是何种木材所做,价值几何?”焦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思敬。
刘木匠这才注意到厅堂中摆放着一把椅子。做了三十多年的木匠,所经手的木材不计其数,可刘木匠见到这把椅子,依然难以抑制的双眼放光。他情不自禁的用手轻轻抚摸椅背,那光滑的手感,精雕细琢的花纹,让他爱不释手。
他一边看一边道:“大人,这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寻常市面上这种木材并不多见,多用于皇家和达官贵人之家。能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看到这种材质的椅子,实属罕见。”
“小人在这陇右这么多年,这金丝楠木做成的椅子,还是头一回。小人不是吹嘘,这整个陇右的上到刺史府,下到平民百姓,家具都曾经过小人的手,这么个宝贝,小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焦震笑了笑:“哦?那么这么说来,刘木匠所见的还是少啊,亦或者这陇右家具,还有未经过刘木匠之手的,否则刘木匠怎么能没见过这么一件东西。”
“刘木匠,那你能告诉本官,这把椅子价值几何?”焦震意味深长的问道。
“大人,这椅子做工极为精良,又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做,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宝贝,小人估摸着这要是放到市面上去卖,最低也要五万两银子。”刘木匠小心翼翼的说道。
“五万两!!!!”在场的官员,听到这个数字,无不惊讶万分。
焦震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今日多谢刘木匠,下去领赏去吧。”
看着刘木匠退出正堂。焦震才眼神凌厉的看向江思敬:“江司马能否给本官解释一下,这件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宝物,从何而来?”
江思敬不自觉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磕磕巴巴的回道:“大……,大人……下官……。”
见江思敬支支吾吾,焦震厉声道:“可是金万贯赠送与你?”
江思敬突然跪倒在地:“大……,大人,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仅凭这一件金丝楠木椅子,本官就能参你一个贪污罪,本官劝你从实招来,否则你与金万贯有所勾连一事,一旦坐实,那可是视同谋逆的死罪,要夷三族。”焦震厉声呵斥。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情不报,本官自有定论,本官这里有一本记录。”焦震从桌几上拿起一本账簿,翻开关于江思敬的记录,道:“这里面详细记载了刺史府主要官员所做的事情,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这刺史府的官员把这当官做成了生意,你们刺史府可真是生财有道啊,一年的进项居然搞到50万两银子,这么一把椅子,也就不在话下了吧。”
“大人,真的不关下官的事,都是他们逼着下官做的。”受不住焦震的威压,也或许是他还良知未泯,江思敬昏了过去。
“快请大夫。”焦震急声喊着。站在堂外的柳静颐听到焦震的呼喊,急忙进去,用针灸把江思敬的火气引出,“大人,这是急火攻心。”
一刻钟左右,江思敬缓缓醒来。“来人,先把江司马关入牢房,仔细看好,防止江司马畏罪自杀!”焦震厉声吩咐。
捕快们得令,立即进入正堂把江思敬押入大牢。看着正堂内目瞪口呆的官员们,焦震沉声道:“各位今日都累了,都先回去休息吧,都好生休息,接下来还会有一场硬仗。”他拿起账簿道:“这些账簿上,清楚的记载了刺史府各位官员参与私采硝石出售一事,各位,我们要找出刺史府的内帐所在,这样我们才能向朝廷有所交代!”
等官员们都退出去,柳静颐才把益合堂总堂的账簿交给焦震:“大人,这是总堂的账簿,这账簿上记载了兰鹤谦每年向长史汪青行贿五万两银子,但与其说是行贿,不如说是索要。”
“根据这账簿上记载与总堂掌柜所言,是汪青得知兰鹤谦在查李媒婆略卖妇女一事时,主动找到他,对他威逼利诱,用可以让他垄断陇右药材市场为诱饵,让他停止查李媒婆一事,他可以通过垄断药材市场获得巨额利润,他每年向汪青上缴五万两银子。”
一股怒气从焦震的心底升起,只听“啪”的一声,上好的白瓷茶盏的杯盖裂成了两半。焦震不曾习武,只是心底的怒气让他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他们当真是生财有道!!!!”
“大人,主子,这汪青与兰鹤谦算是合作!”柳静颐又补充道。“按照总堂掌柜所说,自从垄断药材市场之后,益合堂的药材生意,一年能有十万两的进账。”
听到这个数,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荆子言,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意。他在柳州的药材生意,几个分铺加起来一年不过五千两左右的进账,可着益合堂一年居然有十万两的进账。想到陇右的咳症,就因为官商勾结,竟然生生让一个镇子改名换姓,多少百姓因为无药而丧命,荆子言忍不住为这陇右的百姓感到悲哀。
“这些都用暗语在账簿上记得清清楚楚,等闲之人看不出账簿的端倪,按照第二分铺的记录,这一年五万两的孝敬,入的是刺史府户房,从两套账簿中对起来,就能佐证掌柜所说是否属实。”柳静颐徐徐说着。
“哦,对了,那第二分铺的掌柜,是兰鹤谦的人,自从汪青找到兰鹤谦合作后,兰鹤谦便让总堂掌柜从外地找了一位掌柜,作为第二分铺的掌柜,并派人暗中盯住李媒婆,以及六房主事,从他们嘴里获得蛛丝马迹,打听官员们的所作所为,记录成册。按照那总堂掌柜的说法,这些账簿上记录并不全,比如他们私采硝石出售一事,他们打听到的并不多,所以这么多年来关于硝石的记录只有两次,记录较为详尽的是刺史府官员与李媒婆一伙人合谋略卖妇女,从中牟利一事。”
荆子言较为冷静:“能有两次就已经是万幸,私采硝石是绝对隐秘之事,比略卖妇女罪名要重的多,他们定然能做的隐秘,兰鹤谦能打听道两次私采之事,实属不易。”
“如今是想办法找到刺史府的内账,这账上只记录了出售硝石的记录,但出售到何处并为记录,所以还是得审问这些人。”荆子言道。“如今有了证据,可以把那金钱进拘传至衙门,另外,我们再重新审问轻楠姐妹俩。”
至此,荆子言才觉着,这个案子要见到曙光了。“静颐,药炉总堂掌柜、第二分铺和第五分铺的掌柜不能用了,你负责寻找新的掌柜。”
“是,属下这就去办。”荆子言想了想,又嘱咐道:“另外那第五分铺一共就只有一个掌柜,一个伙计,还有一个大夫,如今掌柜和大夫都身陷囹圄,第五分铺需要重新招人。”
“是,属下明白。”
焦震和荆子言则马不停蹄的去审问轻楠姐妹,荆子言有预感,他能从轻楠姐妹俩那里得到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