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陆桥所担心的,顾汐宁在开学当天的这番话很快传了出去,并在各阶层激起了千层巨浪。
平民百姓大多对这她这番言论赞不绝口,觉得这些话说到他们的心里了。
尤其是那些把孩子送了进来的,只觉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将孩子送进了顾氏族学。
可随着士族得利集团展开的反击,一些胆小怕事,家里孩子进了顾氏族学的百姓开始心生恐惧,有些个别的怕被顾汐宁牵连,甚至想让孩子退学。
一些与顾汐宁不对付的人,趁机抓住她那句王朝家族兴盛和更替法则,大书特书,以居心不良,尊卑不分,煽动民意为由,上奏攻击顾汐宁。
一时之间,参奏顾汐宁的折子,像雪片般飞到嘉和帝的御案上
外面的学子和士族阶层对于顾汐宁的这番言论则呈两面化。
有人觉得她是在哗众取宠,不自量力,也有人悄悄在心里给她点赞。
她这番言论本质上来讲,并无任何不妥,自人类文明正式建立开始,王朝和世家的兴衰罔替一直都在按这样的规律在周而复始。
可对于统治得益集团而言,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是事实,却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言论。
无它,人与生俱来的自私和贪婪让大家拒绝去承认这样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自王朝正式建立的那一天开始,人就被分为了三六九等的根本原因。
统治者用尊卑文化和观念给百姓洗脑,让大家从潜意识中对皇权与世家保持着本能的敬畏。
让百姓认为人的贵贱是与人俱来的,靠着后天是没办法改变的。
哪怕每一次的改朝换代,统治者与得益集团就会发生一次洗牌,但这并不妨碍新的统治者用之前的文化来继续给百姓洗脑。
人类敢于奋起的先行者永远只是少部分,绝大多数人都习惯被领导和从众。
每一次新的统治者上台,普通的百姓只要能解决基本的温饱,能顺利生存下去,他们就会潜意识里遵从统治者的游戏规则。
就这样,对于阶层的敬畏慢慢的植入了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心里。
嘉和帝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他看到这些奏折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即不批奏,也不制止,就像这事没发生过一般。
百官一时摸不清皇帝的心事,一时半会倒是没有更激烈的动作。
至于处于舆论中心的顾汐宁,她在说出那番话的那刻开始,就知道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平静。
外面的任何反应她都置之不理,只要别人不打上门来,不跑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谩骂,她都就对一切视若无睹。
学校里的一切,都严格根据之前制定的校规执行。
有几个贫民家庭的学生家长,大概是胆子太小了,受到外面舆论的影响,生怕顾汐宁被皇帝降罪,从而牵连到自家,便找上门来,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表达出想让自家的孩子退学的意思。
对此,顾汐宁把选择权交给了学生,她告诉这些学生,他们如果想离开,她无条退学费。
不知是不是受到她言论的影响,这些学生没有一个选择退学的,而是主动站出来,努力说服自己的家长。
胡子俊,杨旭和江如真等人当初被家里逼进来的纨绔们在听完顾汐宁那番言论之后,第一个念头是镇西侯大概是疯了。
以他们对家里的人的了解,认定家人在知道顾汐宁的那番狂言妄语之后,定会很快让自己退学。
然而,他们的父母长辈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仅没有让他们退学的意思,还给了这样一句话。
只要顾氏族学一天不关门,你们就乖乖在里面呆到完成学业,若不能顺利完成学业,就是死,你们也只能死在那里。
镇西侯其它的话对错与否暂且不论,但她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即我们把你们送进去,就是希望你们能成人。
如果任由你们这么混下去,你们这辈子注定就只能是个一无所事的废人。
一旦家里生了什么变故,或者我们这些能撑事的人都不在了,这个家就会毁在你们的手中。
纨绔们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只觉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不说学生们的心事,但说嘉和帝。
十一月初三,顾汐宁这份言论过去的第八天,嘉和帝终于在朝会上提起了这件事。
“诸位爱卿,最近朕收到了不少参镇西侯的折子,其内容都是参她在顾氏族学开学的第一堂课上所发表的言论,折子上说她哗众取宠,尊卑不分,居心不良,企图煽动民意来要挟朕和动荡朕的江山,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十一月初三,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嘉和帝的扫了在场的诸臣一眼,缓缓抛出这个话头。
“回禀陛下,臣觉得镇西侯此举相当不妥,古往今来,君臣父子,长幼有序,早已辨得明明白白,她这般尊卑不明,大言炎炎,实在是狂妄悖逆之极,陛下当严惩而示戒。”
御史台的杨御史站了出来,一脸正义凛然的开口道。
“杨御史,你这明显是断章取义,人家哪里说过不分尊卑,不顾长幼?镇西侯的意思明明是说上位者当德才具备,要心存敬畏怜悯之心,要懂得体恤下属和百姓。
而普通老百姓只要有发愤图强之心,并付诸行动,也有机会改换门庭,谋取富贵,这话哪里有错?
若一个国家上至君王,下至大臣,都只知为已谋私,无德无行,这样的国家如何能兴盛发展?
同理,如果老百姓个个都安于现状,不懂得发奋向上,国家又去哪里增添新的人才?”
杨御史的话音刚落,户部侍郎花大人就站出来反驳。
“花侍郎,你这是胡搅蛮缠,镇西侯一再强调,她不认为人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进了顾氏族学的人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顾氏族学的学生,这不是尊卑不明是什么?”杨御史怒气冲冲的看着花侍郎。
“进了学院,大家的身份本来就都是学生,她不论出身贵贱,对所有的学生一视同仁,这只能表明她品行高洁,什么时候也成了攻击的把柄?”右相陈大人淡淡的接了一句。
陈大人一开口,杨御史顿时哑火,其它蠢蠢欲动,想出来发挥口才的人也都把脚缩了回去。
“周相,你的意思呢?”嘉和帝听完之后,没有急着点评,而是将视线转到了左相周焕身上。
“镇西侯战功彪炳,不过二十出头,就取得了这世上无数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成就,她开办族学,有些与众不同的奇思妙想,臣觉得可以理解。”周焕从队伍中站了出来,一脸平静的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