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小女儿有想考公务员端铁饭碗的打算,后来知道自己没戏了,连公立医院都不去应聘了。
就是因为有个坐过牢的亲爸,不想被人调查档案的时候,知道她有那么一个持刀抢劫大客车的家属。
按说廖兴这人向来欺软怕硬,也会审时度势,轻易不会犯法。
就是到了老年,也是仗着自己有慢性疾病,人家拘留所不收他,这才变成个毫无忌惮的老混蛋。
他自己知道轻重,可架不住讲哥们儿义气,被身边的狐朋狗友堂兄弟们忽悠。
尤其是这个坑廖兴坐牢的,还是他没出五服的堂哥,外号叫瘸子的廖舟。
和被抓住了,供出同伙的同村大队同族牌友,外号叫豁牙的廖严。
廖兴是在今年过年,以为风声肯定过去了,被人警察从被子里逮起来的。
因为他小姑的全力周旋,廖兴又只是个被拉去放风盯梢的,这才只坐了大半年牢,就被放出来了。
廖舟是主谋,被判坐了七年牢。廖严也伤了人,被判六年。
这两个没头脑没本事,还敢学人家抢劫的狗东西,一个瘸子还敢出头持刀,一个豁牙还敢说话恐吓乘客……
这么明显的特点,想不被人认出来,想不被警察抓到都难吧。
廖舟媳妇知道她男将坐了牢,被家暴了好几年,早就精神不正常了。
大好的机会啊,丢下家里几岁的女儿就跑了。
廖严听说因为又穷又懒又好色,也一直没娶到媳妇。
还有两个,是隔壁村大队的混子,林云珍不知道具体是谁。
只知道,是有人先认出了瘸子和豁牙,供出了他们,才都被抓住的。
廖兴在牢里,有他小姑托人送钱送衣服送吃的进去,倒是没吃什么苦头。
就是村大队里,太多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回来又知道她居然又生了个女儿,性情就更加暴戾了。
这辈子,不管女儿考不考公务员,她都不能让女儿们的远大前途,被这混蛋给毁了。
林云珍回去的时候,家里的蜘蛛网都结了一层又一层。
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打扫卫生。
怕呛着女儿,把女儿放在他五弟一起送回来的木头摇床里。
摇床放在她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她家住临近村尾,距离公路还有七八分钟的脚程,大白天的也不怕有拐子。
她爸妈不知道她有逃跑的打算,心疼她一个人不容易,又给拉回了半车煤和十来天的粮食,还有半罐子猪油。
还跟她说了,以后隔半个月就给她送一次来着。
对此林云珍默默听着,她知道,逃跑和离婚都得不到娘家的支持。
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前默许她回娘家借粮食,现在又每半个月给她送一回吃的穿的用的。
就算她爸妈亲眼看到了她赚钱的本事,就算她帮娘家搞了个甜食作坊,就算娘家人现在都很心疼她,也没一个人支持她离婚。
而且回来之前,她跟她爸暗示了一句,“我跟廖兴还没打结婚证……”
她爸也只说了,“孩子都生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她妈也是沉默不语,眼泪哗啦直流……
‘既然娘家都指望不上,就别怪我打死狗子再讲价——先斩后奏了……’
廖兴估计是听说了她回来的消息,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林云珍立马不等他开口,就给他烧了热水,好让他洗澡换衣服。
又蒸了大米饭和锅巴稀饭,炒了个猪油渣白菜,再加一盘雪里红。
她看着这混蛋大口扒完大米饭,又大口嗦着锅巴稀饭。
这混蛋第一喜欢吃她做的咸菜,第二喜欢吃她煮的锅巴稀饭。
趁着这混蛋吃的浓眉都舒展开来,明显是心情不错。
估计是吃撑了,靠在墙边上不想动弹了,林云珍就假装跟他唠嗑。“我在我堂姑屋里,听说了一件蛮吓人的事情。你说现在的公安呐,真的是太鸡贼了!为了立功,都能做出故意等人上套的事情。”
“前段时间,不是有拦路抢劫的嘛,听说好多都是把脸捂着,不让别人认出来。然后跑远点儿去抢,抢完就跑出去躲个半年,然后就以为没什么事了。”
“然后人家公安也是贼精贼精的,故意装成乘客,天天坐大客车小班车,就专门守着那些人上钩。”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看这混蛋的表情,见这混蛋浓眉紧促面露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由的小脸紧绷,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忙收回心神,继续说,“听说是为了严厉打击抓典型,所以判刑还蛮重。好像还听说有个没直接拿刀子抢劫的。还是脱不开情面,被兄弟们拉去凑人头的。之前也没犯过什么事儿,还是被判了七八年。”
“人都坐牢去了,屋里婆娘没几天就改嫁了,听说还是带儿子一起改嫁的。还听说,因为这个事儿,他们村大队里的干部,不准备让那个坐牢的人再回来了,说是房子都跟人家扒了……”
“要我说啊,那个被拉去凑人头的,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吧!”林云珍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就不再说什么了,过犹不及。
摇头啧啧两声,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洗涮收拾。
仿佛刚才,就是跟他分享八卦来着。
却不知道,廖兴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浓眉紧促,眸光深邃,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这狗婆娘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上次听了这狗婆娘的话,没帮廖武去找场子打架,就是没听错的。’
从他小姑屋里回来后才知道,廖武这小子被人砍了三刀,脑壳一刀毁了容,背上一刀见了骨,肚子一刀缝了几十针……
一起帮忙找场子的,屋里被砸了个稀巴烂不说,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狗肉了……
但是吧,他才答应了要帮忙望风,临时又说话不算数,他廖兴以后还要不要在廖家湾里混了!
这个难,算是他婆娘让他为的,也肯定是要他婆娘替他兜着。
林云珍收拾完厨房,喂完女儿出来,就听到这混蛋拐着弯问她。“要是答应好了的事情,怎么样能既不用照做,又不用担心被嚼不讲义气?”
要是没有正儿八经的理由不去,他以后也不用混这个圈子了。
林云珍努力抑制住要爆出口的脏话,深呼吸的控制小脸的表情,还要装作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能直接反悔就找理由拖撒!装病装醉都可以撒!反正你的酒瘾这么大,回回只要喝醉了,没个三五天都清醒不了的,廖家湾里哪个不晓得?”
“然后你喝醉了睡死了,不小心蹬个被子还感冒了,不是蛮正常的嘛……”林云珍说的随意不当回事儿。
廖兴却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你个婆娘,之前怎么不晓得你这脑壳这么灵醒咧,我去老大家里喝酒去了啊。”
对于自家婆娘的提议,一半赞成一半不屑。‘装病什么的,多丢老子形象啊,老子能干这种事儿?老子这回要特么的大醉特醉!’
廖兴听进去了,林云珍如释重负的同时又咬牙切齿!
这混蛋,把厨房里的半罐子猪油,连同罐子都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