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晚上,张氏十分的卖力,小意温柔的好好‘服侍’了一番王二。
灯火昏黄,窗缝有丝丝冷风卷进来,将烛火吹得摇曳,窗外,有细碎的声音落下,似是又下起了雪颗粒。
张氏用茶水漱了口,掏出帕子摁了摁嘴角,转过身去看,这王二已是吃饱餍足的昏昏欲睡了。
她忙的走过去,推了推他。
“怎么的?”王二微微睁眼,巴砸着嘴。
“你起来,我且问你个事。”张氏道。
王二却是不不耐烦,道:“这冷嗖嗖的,起来做啥,有什么话现在说不得?你说吧,我听着!”
张氏气极,却不好去惹他,只道:“等这文书下来了,你打算着怎么整,我们都去任上了,爹娘呢?是跟着咱们一起,还是一道去任上?”
她也算是聪明了一回,不去问他带不带自己,而是直接表明自己也是要去的,如果王二不想带她,那他肯定会反对。
果然,一听她这话,王二就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身坐起。
“什么我们都去任上?”他看着她。
张氏心里一沉,强忍着心火,依了过去:“自然是咱们一家子啊,难不成你自个儿去?这可如何成,谁给你打点吃食啥的?”
“我这是去上任,又不是什么大官,怎么可能带着一家子去?自然是我自己过去。”王二皱眉道:“至于你,眼看就生了,还折腾啥?再者,爹娘都在,你做媳妇的,当然要留下来服侍翁姑。”
张氏松手,语气不善:“这咋就不能了,英子他们还不是一家子都去了,怎么到了你这就不能了?”
她目光发寒,这死人,还真被娘说中了,当真就没打算要带她一道去任上呢,难道这厮现在就已经有异心了?
“人家只是两口子,哪同咱们?”王二没好气地呛了回来,道:“爹娘年纪都大了,还能跟着我去折腾?你别瞎想,好好留在这服侍他们。”说着,又重新躺了回去。
“爹娘不去,那我也可以跟去,我这身子得四月份的时候才生,蓟县又不远,还去不得么?”张氏伸手去拉他。
“你还有没有当媳妇的本分了,都走了,谁来服侍爹娘?”王二瞪她。
“这不还有元儿她们么?了不起就让爹娘去他们那边住着呗,都是嫡亲的孙女,到哪住不成?”张氏嘟嚷道。
“你说啥!”王二再次坐起,双目如鹰,紧瞪着她:“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张氏被他看得心里一秫,咽了咽口水,道:“也不是长住,将来咱们再接过来养老也是一样的。”
“放你娘的狗屁!”王二差点没跳起来,指着她大声骂:“你还是我王二的媳妇吗?这话都说得出,那是我爹娘,我大哥已经死了,他们跟着我过是必然的,你让他们去跟老大家的几个孩子过,你是失心疯了还是怎的?是想被人戳断我的脊梁骨吗?”
张氏十分委屈:“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暂住,暂时住而已,你不欢喜,那就接过来也行啊!”
“暂住也不行,没有儿子他们和谁住都成,可我王二还没死呢,奉养他们就是我的责任,也是你这当儿媳妇的责任。”王二怒不可遏,想了想,眼一瞪:“是不是你娘教你的馊主意,让打发了我爹娘去元儿家?”
这丈母娘,他就知道是个会搅事儿的!
“我娘哪会说这个。”张氏忍不住为自个娘抱屈,道:“她只是怕着你去了没人照料,才跟我说做娘子的本份。怎么,难道我就不该跟去吗?我是你婆娘,难不成你在外头还想左拥右抱的,嫌我戳眼了?”
“少来,你娘打什么主意,大家心里明白。”王二冷笑,很快就又回味过来道:“哦,这才是你的想法吧?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你是闲得没事儿做是不?我那是去当官,要做事的,你当我是去享清福吗?”
张氏也冷笑:“谁个知道你,男人有了钱财就会变坏,更别说你还当了官大人,多少狐狸精巴望着?少不得遇着个小妖精,就把我这人老珠黄的黄面婆给撇到一边儿去了。”
王二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让我跟去,那也成,我娘家侄子也有几个,你就指一个跟着你去。”张氏退一步。
王二怒极:“我要是不答应呢?”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婆娘是愈发的会搅事,他都还没上任呢,就已经想的他那么不堪了。
而最不能让他释怀的就是,她竟然要给他安排一个眼报神?
简直奇耻大辱!
“我要是不答应你又能咋的?”王二再问一句。
“我,我……”张氏被他反问得结巴起来,不答应,他不答应的话,那她能如何?
也是无可奈何啊!
“你张家的几个侄子有个啥本事?还能跟在我身边做事?是谁,良子么,那和你一道偷我王家粮食的贼子?还是贵子?抑或是东子?”王二冷冷地笑:“你就见不得我好,就要安些不本分的人在我这混喝混吃,然后拉着我一起倒霉?”
他接二连三的发问,逼得张氏无从辩驳,好半天才大叫:“王二,不过是安排个差事,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还不如你自己心虚,嫌戳眼鼻呢,你就是有异心!”
“张翠芝,你那几个侄子是啥性子人品,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顾着娘家人,就非要把你男人往水里按吗?安插个差事,我这官还没当呢,你们倒是热衷衷算计上了?我这没异心,也要被你这蠢婆娘给算计得有异心。”
如此正经认真的王二,张氏从没见过的,她心里有些发慌,觉得有什么离自己远远的,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心里一急,哭道:“我这不是急的吗?我都人老珠黄了,你要有个啥异心,我们娘们几个还能怎样?”
王二懒得理她,径直下床趿鞋。
“你要往哪去?”张氏一急,忙抓住他的手。
“我跟你说,你娘家的人,我一个也不会用,也不会带去任上,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也是一样,给我留在家里,你要是不乐意,要和离要休书都随你!”王二甩开她的手,往门外走。
“王二,你这死没良心的,给我站住。你这瘟货,发达了就不要婆娘了是不是?我要上衙门告你。”张氏大怒。
王二一脚已经跨出了门槛,闻言回头冷笑:“你要告就随便去告,了不起我也不当这官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张氏愣在那里,哇的一声大哭,抓住枕头就往门口处砸了过去:“王二,你个没良心的!”
“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是要拆天么?吵啥子吵?”
外头,传来王婆子的喝骂声。
张氏扑在被褥上痛哭出声。
……
翌日,张氏顶着一双卧蚕出现在众人面前,朝食还没用,她就被王婆子叫进了正屋。
王老汉在那抽着烟,王二也坐着,却愣是抬都没抬一眼。
“你们说,好好的吵啥?这家才安宁了几天,你们又要作?”王婆子冷眼看着张氏。
张氏又哭了起来。
“一大早就嚎丧呢,有话就说,哭啥哭?”王婆子见她上来就哭,更是恼怒,这好好的运气都给她哭没了。
“呜,这日子没发过了。”张氏也不应,只顾哭。
“过不下去就不过。”王二也是怒从心来,将两人吵嘴的原因给对王老汉他们说了,末了道:“爹,娘,我那是去做差事,哪来她们想的这么不堪。”
“哪个男人不偷腥,谁知道你会做啥?”张氏反驳。
王婆子脑门儿突突地跳,骂道:“我就说你娘家人一来准没好事,果然就是来搅事找茬的。你男人好不容易得了个好差,你就非要瞎搅和,啥跟着去任上?你是没男人会死病不成,要不要脸了,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男人么?”
张氏脸上一热。
王婆子还想再骂,王老汉抬了抬手,看着张氏道:“老二媳妇,你这也是想的太多,且不论老二还没去任上,你就在这胡搅蛮缠,那怎么成?做媳妇的要有贤有德,那才叫贤惠。你这做的也不是个事。”
被婆婆说就算了,还被公爹训,张氏的脸臊得通红。
“退一万步说,若老二真在外头有个异心,他还真能宠妾灭妻不成?他敢,我第一个就不饶他!”王老汉一边说,一边看了王二一眼,道:“你为王家生了几个儿女,没功也有劳,我这话就搁这里,只要你无犯大错,谁也动不了你的地位。”
张氏心里一松,偷偷觑了王二一眼,他也看过来,哼了一声。
“但有一点,你若是非要胡搅蛮缠,搞得家无宁日的,那你就只能归去。”王老汉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张氏脸上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
“这几年,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你犯了多少过错,我也不说了。如今老二得了个好差事,正是要谨慎行事的时候,你若搅出风波来,那也不必说了。”王老汉抽了一口烟,慢条斯理的道:“你若然一心一意在后头给他理好后院,辅助他,你这大妇的地位,一准动不了。”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张氏心里颤巍巍的,看着几人的冷脸,软声道:“爹,媳妇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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