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天高气爽,长乐镇的宋宅门外挂着两个红灯笼,显得极是喜庆,有人不禁悄然探问,这宋家是要办什么喜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打听,原来是这家太太要认干女儿呢!
镇民不禁更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竟然能当得大家太太的闺女,听说这宋家在江南可是第一大族呢!
再一细问,这可了不得,原来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头一人,那王家长房的大姑娘——王元儿。
这下长乐镇可跟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嗡嗡作响,王家这些年的事儿谁不知道,且不说二房糟心的事吧,那长房就是艰难的,父母早亡,留了几个孤儿,那叫一个凄凉。
可人家就有那本事,把日子过起来,细节过程就不说了,且看如今,住着大屋子,使唤着下人,多威风啊,说是头一份也不为过,而现在,那大姑娘又要认了大家氏族的太太做干娘,那不就是泼天的富贵?
这说着,羡慕的有之,眼红的有之,佩服的也有之。
外道人如何议论,暂且不理,却说宋家,大清早的十分热闹,香车宝马,下人在穿梭着,迎接客人,斟茶递水,却半点都不见忙乱。
而王元儿要认干亲,这对于王家长房来说,算是他们除王春儿出嫁和搬家时外的一件大喜事了,所以也是全部都出动,一起到宋家去凑热闹。
按着崔源和王元儿的意思,低调着办就成,可宋太太,硬是请来了几个和她交好的手帕交来吃酒。
“来,元儿,我给你介绍。”宋太太携了王元儿,和她一道拜见宋太太的年时的手帕交。
“这是宁清郡主,现嫁给康王府的四爷,她母亲是欣怡长公主。这位则是永州知府柳承的柳夫人,这位是户部侍郎李长宏的李夫人,都是干娘我儿时交好的手帕交。”
王元儿没想到宋太太还会请这样的有身份的人前来参宴,心中震惊之余也感到感动。
这些人物,足以表示宋太太对她的心意,也对这场认亲的重视程度。
看着那几位矜贵的贵妇,王元儿敛下心神,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盈盈地屈膝行礼拜下:“王氏元儿见过郡主,见过柳夫人,李夫人。”
座上几人自王元儿进屋后,就一直打量着她,上着鹅黄石榴蝴蝶团花开衫,下着品月色绣玉兰团簇百褶裙,乌黑的发丝轻绾成髻,插着一支翡翠玉簪,并一支点翠五宝蝴蝶流苏步摇,清丽的五官薄施粉黛,嘴角含笑,落落大方,不骄不躁。
几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听说楚慈要认干女儿,她们都好奇是什么人落得了她的法眼,要知道这个手帕交看似爽朗无所谓,可对人却是十分的挑剔,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一下子听她要认干女儿,咋不好奇?
一细问,对方只是个寒门小户的姑娘,就更好奇了,同时心里也觉得这定然是个没啥见识的小丫头,也就趋于好友的邀请,这才带着好奇心来了。
如今一看真人,称不上多出众,却也落落大方,规矩举止倒也不差。
好友的眼光向来奇特,诸人也不说什么,由最近宋太太性情的柳夫人叫起,赠送了见面礼。
王元儿并没有推辞,而是大方的道谢接过递给身后的素娟,陪着宋太太坐在一边说话。
几人自然也循例问王元儿平时都做些什么,读什么书,今年多大,听到她已经十八了,不免都对视一眼。
“你们可都别打主意,我这丫头,行情可是大好,准备要定下了的。”宋太太一派自得的道。
“哦?”宁清郡主挑眉,十分好奇。
宋太太却是卖了个关子,支了王元儿出去,王元儿自然不会厚脸皮留下,红着脸走了。
她一走,几人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对于几个手帕交,宋太太也不隐瞒,只是末了道:“这事十划还没一撇,你们可要口密点。”
“这么看来,她倒是有几分本事,还有这个福分,皇上身边的红人,多少大家眼红着,却不知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如今还攀得你这样的干娘,好本事。”宁清郡主有些意有所指道。
“你这话我不爱听,这孩子是个好的,说实话,我就佩服这样的人儿,不屈不挠,硬是撑起一个家家来,比起那些个娇养的丫头,强多了。”宋太太白了好友一眼,粗简的说了王元儿的身世。
“原来还有这一点,难怪你会看得上眼了,你自小就喜欢这样自强的人。”柳太太笑道。
“不管怎样,这都是缘分,我的性子就这样,喜欢真实的不作伪的,出身低点有啥所谓,我又不靠她往上爬。再说了,若是她有造化,真和崔小子成了亲,那也是福分,那时论出身又能低得哪去?”宋太太若有所指。
几人听了对视一眼,都若有所思起来。
“不过呢,你们知道我有这么个义女就好,也没必要在外头大肆宣扬,他们都说要低调行事,就别给小年轻添麻烦了!”宋太太又说了一句。
“知道了,看你,这茶都没敬上呢,你就先护着了,怕人不知道你有女儿不成?”宁清翻了个白眼。
宋太太自得一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只有四个小子,如今好歹有个丫头了,自然是欢喜的。”
“瞧她,又拿这事来说,谁个不羡慕你有几个儿子撑腰?”李太太指着她一笑。
几个手帕交低低的笑将起来。
这时,有嬷嬷进来笑道:“太太,吉时到了,姑娘该给您磕头敬茶了!”
“走,前面吃茶去!”宋太太立即站了起来。
花厅,满当当的一堆看热闹观礼的人。
宋太太一坐上首位,就有丫头奉了茶来,教引嬷嬷则是引着王元儿上前,有人放了蒲团在前。
王元儿抬头,惊喜的发现崔源就在人群中间,含笑看着她。
她激动得脸微红,想不到他在这个关头回来了,还能看到她行礼呢。
宁清郡主几人自然也瞧着了崔源,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看来楚慈所说不假,那年少有为的崔大人是真心悦这个丫头呢。
“姑娘,该给太太行礼了。”教引嬷嬷提醒王元儿。
王元儿连忙跪下,从丫头托盘取过茶杯,高举头顶,在众人的见证中脆声唤道:“女儿给干娘敬茶,愿娘身体安康,如意吉祥,寿如松鹤。”
“好,好。”宋太太心中激动,接过茶喝了一口,又从身后嬷嬷的托盘取过礼物,道:“好女儿,从今以后你我以母女相称,为母盼你顺心顺意,平安顺遂。”
“多谢干娘。”王元儿双手接过礼物。
有人就起哄:“快打开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王元儿看了宋太太一眼,看她点了点头,便打开了手中的檀木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副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
“呀,这可是娘的陪嫁呢,是外祖母给的,娘偏心。”宋二奶奶故作酸道。
“你这猴儿,从我这还拿得少好东西不成?再给我生个孙子,你想拿啥,尽管去库里挑。至于你妹子的,可别惦念着!”宋太太指着她呵呵一笑。
宋二奶奶脸一红:“娘惯会打趣人,媳妇不依。”
王元儿仔细看她们的脸色,看得出来刚刚那话只是凑趣玩笑,心中自是一松,她也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
“来,也见过你的嫂子们,她们可也准备好东西。”宋太太牵了王元儿,一一认亲。
王元儿一一见过礼,自是又收了一堆宝贵的礼物不提。
这一番下来,得的礼物不少,素娟等人的手都有些酸了,有些人瞧得眼红,羡慕不已,尤其是跟着过来吃酒的张氏,那眼红的,就跟染了血一样。
这死丫头怎么就这样的好运气呢,那对翡翠玉镯,该多值钱啊,要是是她的敏儿,那该多好啊!
认过亲,便是吃酒席。
女眷在内院,男人则都在前院另外开席。
王元儿这边的客人都是祖父一家和外祖一家,身份悬殊,肯定不能和宋太太请来的那几个客人坐上一席,便另外和宋家的家眷坐了。
自见识宋家人的出手大方后,张氏就跟只花蝴蝶似的团团的转,可劲儿的在宋家的几个媳妇跟前凑,嘴里一溜的说着恭维话,又说着王元儿的好福气。
反观王元儿的舅母,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坐着,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不巴结,不恭维,反让宋家人别眼相看,识相的人谁不喜欢?
很快的,也没多少人愿意和张氏搭话,反都和王元儿的外祖那边闲话家常,气氛松快。
张氏自然也就察觉到了不对,没人和她深聊,也就只得讪讪的坐下来,闷声吃酒吃菜。
王婆子看在眼里,瞪了她好几眼,只觉她上不了台面,瞧人家梁家的,也都是普通的人家,咋宋家人就乐意和她们亲近呢?
王元儿对这些状况自然不知,她被宋太太拉着到处敬酒呢,很快就喝得两颊嫣红,自然也不知有心人眼里把她身后的亲眷都作了个大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