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氏如坐针毡,她有心去寻胡老二,碍于老太太盯着不敢行动。
自从胡老三得知这里是胡老二买的住处后便一言不发,丛氏和他搭话,他也爱答不理。
丛氏急得团团转,又不敢撇下老太太去寻胡老二,只能自己干着急。
千呼万盼,胡老二终于下工到家。
胡老四的木匠店因着急使用,简单装修了门面就投入使用,开业的布置一概没有。故此,周边的人也不知道街边的宅院成了木匠店。胡老二知道街边的宅院要卖,压根没想过里面的人会是胡老四,今日收工早,他只在外面隐隐瞥过几眼,似乎是换了人家,还想回来和丛氏说道说道。
“快看看我买什么回来了?”胡老二未见其人,已经忍不住朝丛氏邀功:
“是街边的杏花酥,上回你说味道好。”
胡老二与丛氏这些年两地分居,鲜少有亲近时刻。如今终能相聚,正值浓情蜜意。
老太太瞥了瞥丛氏,看得丛氏冷汗涔涔。顾不得老太太的目光,她赶紧跑到门边冲胡老二提醒:
“二哥,娘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冲胡老二打眼色,老太太来者不善,要小心为妙。
“娘来了?”胡老二眼珠一转,笑得从容。他快步迈进房门,见到老太太热情非常:
“怎的不到酒楼找我?早知道娘来了,我该置办一桌酒菜的。”
胡老二嘴里念叨着思念,这是他一惯姿态。无论心里是怎样想的,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孝顺儿子模样。
老太太静静看了他表演了半响,大抵无人配合,胡老二说到最后也干巴巴的。他讪讪笑了笑,老太太这才开口:
“有你媳妇儿伺候着,无碍。”
胡老二此人,给他点颜色,就能开起染坊。有了老太太搭腔,他又活跃起来。
“正好,我买了些酒菜,娘、老三,留下一块吃饭。”
他招呼着丛氏去摆桌,今晚要和胡老三喝上几盅。
胡老二还想在第一层,老太太已经做到了第二层。
“今晚我们住在这里。”她率先说出目的,今晚不止要吃饭,还要住宿。
老太太一向“严于律己”,其实就是自卑。秦氏在县城住了这些年,她从未到秦家住过一回。胡老二想老太太大抵也不会住在他家,哪像老太太反其道而行之,一时愣了神。
“那……好啊!”胡老二眼睛很快透出光亮,似乎很期待老太太入住。
他搀着老太太起身,吩咐丛氏:
“快去收拾收拾,给娘让出间屋子来。”
这处宅院,平日里若丛氏不来,胡老二也极少回来住。目前能住的地方只有他们的房间,但显然不能给老太太住。
丛氏在旁边顿了顿,她面色纠结,没忍住开口道:“咱家没有多余的床,其他房间都摆的杂物。”
言下之意便是,这里没有地方给老太太住。
有了胡老二,丛氏也便有了底气。她说完就缩到胡老二身后,不去看老太太的眼神。
胡老二像是刚刚想起,长叹一口气,对老太太、对胡老三深感抱歉:
“娘,掌柜的有些东西还放在这里,我不好搬动……”
他以为说出自己的难处,老太太也该让步。嗯,老太太的确让步了,但和他想的出入很大。
“没事,如今天气也暖和。我和老三到院子里打地铺住。”
总之一句话,今日非要住在这里!
胡老二:“……”
“娘,您这不是折煞儿子吗!”
若是让老太太在院子里打地铺,他和丛氏住房里,他以后在老太太跟前还怎么伪装孝顺儿子?
胡老二想得明白,既然老太太想住那就住呗。他转了转眼珠,有了办法:
“我在酒楼有间住处,今晚我和广茂他娘到酒楼住,您和老三住这边?”
他试探着询问,也在期待老太太能长点眼色,哪有婆婆去住人家小夫妻的房间?
可老太太完全看不懂眼色,也不想看懂。既然胡老二安排了,她老人家也应许:
“嗯,你看着安排。”
这是同意了。
胡老二:“……”
他越发觉得老太太难缠,以前老太太到城里哪次不是一会儿就走?如今倒好,变着法地折腾人。
胡老二陪着笑脸,吃饱喝足,在老太太跟前孝敬。
什么西湖的龙井,掌柜的给了他二两,他舍不得喝,今日特意泡给老太太喝;家里的鸡仔还没开张,等以后下了蛋,保准送给老太太吃;等他以后赚大钱,还要把老太太接到城里住云云。
若是以往,老太太定会被他哄得喜笑颜开,反正说几句话好话又不花费什么,胡老二深谙此道。
但如今他说得口干舌燥,老太太也悠哉悠哉。
老太太坐在他新买的藤椅上,前后摇晃着,好不惬意。
见胡老二停下来,云淡风轻地问:
“这院子不便宜吧?”
胡老二心中立即戒备起来,他不知道老太太来意为何,着重提醒:
“娘,我把之前欠的月银都交了。”
当初说好,他还了银子,这院子的事老太太便不管。
怎的,老太太是来要宅院的?
胡老二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得想个法子将此事糊弄过去。
老太太摇晃着藤椅,一眼瞥来,带着十足压迫:
“老二啊,你是不是觉得娘很好糊弄?”
胡老二:“……”他还没糊弄呢,老太太怎么知道!
“怎么可能……”他讪讪摇摇头,不敢造次。
老太太若是好糊弄,胡老大就不会挨两次揍了。想到胡老大身上的伤痕,胡老二忍不住抖了抖。
老太太下句话便是:
“还是你觉得,你比你大哥更皮糙肉厚,扛得住家法?”
胡老二:“……”
胡老二快被吓死了,英俊的脸上也不复从容。
“娘,这是怎么说的?”
好好的,怎么扯上家法了?
胡老二一脸蒙圈,老太太也不和他解释,一旁的胡老三和个闷葫芦似的,想从他嘴中套出点有用消息比登天还难。
还是丛氏善解人意,她小声提醒胡老二:
“娘说这院子是咱们的,和掌柜的没有关系。”
丛氏一直想找机会告诉胡老二这件事,奈何胡老二总陪在老太太身侧,害她到现在才能讲出。
丛氏没有胡老二那样好的定力,她整颗心都是慌的,就怕被老太太看出端倪。
胡老二不愧是胡老二,即便听说此事,亦能保持镇定。他看了看胡老三,胡老三压根不理他,方才意识到原因。
别看胡老三是个闷葫芦,闷葫芦也有血性,怕是胡老三也知道这宅院是他的。
知道的又怎么样?
他又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