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胡老大哪里不懂胡老二的伪装?
可现在他摊上事了,倒不好说教胡老二,只能暂且放下对胡老二的仇恨,对着老太太泪眼汪汪:
“娘,我被人下了套。是钱大害我,他……”
他如倒豆子一般,将那日的情景告诉老太太。倒没敢说最开始是为了买官一事。
这几日,他天天在孙家蹲守,孙子谋就和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人影。胡老大隐隐有种不安预感,买官的事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官没着落,又欠下赌债,如今还被老太太知晓……他只好把自己所知全都说出来,听天由命。
“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老太太字字加重,阴沉的目光看得胡老大也不敢提及他在老太太那儿还“存”了两千两银子。
有件事胡老二办得不错,提及了赌债,老太太肯定会替他把赌债还,也算勉强圆了胡老大想从老太太手中抠钱的梦想。
但他忘记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以前,老太太都不用他提,就开始从四处搜刮钱财为他还债。但现在?
老太太将擀面杖一扔,做起甩手掌柜。
什么,赌债?
谁欠的谁还。
老太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不要?
胡老大:“……”不敢要,不敢要。
老太太让胡老大跪在院子里,娘要教训儿子,谁也管不着。
至于胡老二?
他不是要分家吗?
分,这个家必须分!
丑话说在前头,老太太手里一个大子都没有,要分家收拾铺盖直接走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整日和一个眼神里都带着算计的儿子待在一起,老太太才更不想看见他好吗?
胡老大:“……”虽然老太太嘴上说分家,但也和把胡老二逐出家门没有区别。
胡老二:“……”他想象中的分家不是这样的!
众人:“……”老太太威武。
村长对于胡老二分家单过一事可有可无,但能不分还是不分得好。见识过大发雌威的老太太,村长没敢说话。现在村里插秧得仰仗胡家的插秧机,后面还有水车,老太太对村里的贡献一点儿不比胡老大低。
今日若是胡老大分家,他还得说上几句。换上胡老二?全凭老太太心意。
人就是这样,越不想让你做什么,越想做;可一旦所有人都不阻止你做,却又不想做了。
胡老二笃定胡老大另有所图,又见村长也放弃劝说,周围人更唯恐避之不及,像是生怕被牵连。
凭借着敏锐感知,胡老二避开许多艰难时刻,如今他靠着感知,同样意识到自己不该分家。
可不分家,他的宅子怎么办?
难道,真要将宅子充公?
胡老二不愿意。
不等他想明白,老太太已经开始宣布,从今以后胡老二与胡家没有关系……
“娘!”胡老二赶紧止住老太太的话,径直跪倒在地,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保住胡家人的身份更重要。
“我错了!我不该提分家,我本不想分家!”
胡老二的口径说改就改,大丈夫能屈能伸,从表面一丝不情愿也看不出来。
丛氏见此也赶忙跪地,她不但对老太太求饶,也对胡老大求饶,更求胡老三看在他们同出一脉的份上,求求老太太不要赶他们出门。
胡老三硬着心不理她,丛氏也不嫌憋屈,面不改色对老太太求饶:
“娘,广茂还在书院,若是他回来后发现这里不是他的家,他该多难受啊?”
丛氏是天生的演员,眼泪说来就来。若说胡老二还有所克制,那么丛氏完全放飞自我。她哭得不能自已,但字字句句都很清晰:
“刚才是老二糊涂了,求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知道的,他不想分家,在外做工他最不舍得就是您。”
丛氏打得一手温情牌,女人本柔,柔能克刚。
她一个弱女子跪地哭诉,看得一帮老爷们心生不忍。原本对胡老二的去留不甚在意的村长,也多了份关怀。
但老太太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笑。
她现在就是知晓剧情的先知,明知道胡老二和丛氏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如今看他们的“忏悔”只觉可笑。
丛氏并不罢休,纵然对上她平日最看不上的小田氏,也能道歉:
“弟妹,以前我多有冒犯,望你海涵。”
丛氏跪在地上,冲小田氏低下头。以往都是她气小田氏居多,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回低头。
就算胡广清考上秀才丛氏都没低头,如今却是低了。
小田氏得偿所愿,心气顺了,看丛氏也顺眼多了。
“二嫂,说这些作甚,咱们都是一家人。”
看了这么久的戏,自己还捞到了好处,小田氏心里美滋滋。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小田氏心情不错,居然帮想着丛氏说和:
“娘,二嫂都知错了……”
“闭嘴。”胡老三瞪她一眼,“娘说话,别多嘴。”
在场这么多人都没人敢驳了老太太的意,小田氏着实大胆。
胡老三眼睛一瞪,小田氏顿时什么也不敢说了,被丛氏讨好的喜悦转瞬即逝。她怯怯地靠在门板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胡嫣儿瞥了瞥小田氏,又看了眼看似敦厚的胡老三,谁也没理,目光重新落回老太太身上。
人群中的老太太犹如鹤立鸡群,明明她比所有人都矮,却偏偏能带来强大的力量。就仿佛只要有她在,出了什么事也无所谓。
胡嫣儿的嘴角微不可察勾了勾,她觉得胡家所有人都比不上老太太一人重要。
那厢胡老三阻止了小田氏的求情,胡老二便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老三,二哥以前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二哥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胡老二就没丛氏那般矜持了,他直接给胡老三磕头。
磕了一个还不够,还要磕第二个,第三个。
刚开始胡老三还能顶得住,当胡老二磕了第二个头还止不住,胡老三也慌了。
自小的教育让他明白大哥和二哥与他是不同的,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秀才公和账房先生,他得敬仰他们。
可被他敬仰的人,却卑微到尘埃。胡老三第一想法不是畅快,而是害怕。
“二哥,你……我,我根本没当回事。”
胡老三止住他继续磕头的想法,但求情万不可能。
二哥重要,老太太更重要,胡老三才不会左右老太太的想法。
通过胡老二和丛氏的不懈努力,大家对他们自请分家一说终于有了不同意见。族老们稍有迟疑,村长也看了不忍。
这正是胡老二的机会!
他发现胡老四不在,姜氏也不在,就连胡悦儿也不见人影。
胡悦儿和胡嫣儿形影不离,胡嫣儿都现身了,她不该不出来。
除非,她不在家!
不在家能去哪里?
胡老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去县城找胡老四。
若只是单纯找人,犯不着母女俩同去。除非,她们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
“鲁班行”的规矩大,学徒工都不一定能安排到住处,怎会让家属同住?
胡老二杂七杂八乱想一通,忽然想到某日他去看胡老四,胡老四曾隐隐提及开间木匠店的想法。
当时,他不以为意,如今……
胡老二有一个大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