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老太太不知道小田氏心中所想,否则就要把她当成与胡老三一类人了——装老实的人。
老太太这会儿叫小田氏来也没别的事,就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胡老三和丛氏私下有什么接触。
这件事她不方便问当事人,瞧着那日;老太太处置胡老三,小田氏对他和丛氏颇有微词,老太太想着她兴许能知道。
前一刻还别别扭扭的小田氏,听到这话立即红了眼眶。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太太,活像老太太怎么欺负了她。
老太太扪心自问,她应该没说什么错话吧?
不过问了一句,值得小田氏这样大反应?
不,或许不是她问得有问题,而是胡老三和丛氏的关系很有问题。
“出什么事了?别怕,娘给你做主。就像娘之前说的那样,无论老三怎样,你永远都是胡家的媳妇儿。”
老太太也是朵大奇葩,人家都是把儿子当宝,儿媳妇儿当草。到了她这里正好反过来了。
无论是胡老大也好,胡老三也罢,他们犯了错,老太太从不攀扯儿媳。反而因为他们之过,老太太更为偏袒儿媳。
看看如今秦氏与老太太这般好,就知道老太太有多真心。
但问题到了小田氏这里,她并没有如秦氏那般认可老太太,反而眼中的泪水越蓄越多。
这是被欺负得狠了。
小田氏的性子与秦氏不同,她被欺负得狠了也不敢奋起反抗,只会如个鹌鹑样,垂着头自我疗伤。
但问题的关键是,老太太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欺负了她。
想要让小田氏开口,还得费一番力气。老太太问了几次,小田氏都不肯说。最后老太太怒了,叱道:
“想想你的秀才儿子,你怕什么?”
她因是秀才娘,这辈子在村里都横着走。小田氏也是秀才娘,可她这个秀才娘当得着实憋屈。
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抵是胡广清触动了小田氏那颗脆弱的心灵,这回她终于肯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老太太,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娘是真不知道吗?”
她一脸被伤透心的模样,泪水糊在脸上,满心绝望。
“知道什么?”老太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过就问了一句话,小田氏的反应才真正让她吃惊。
老太太的反应在小田氏意料之外,想她或许真的不知道,或许也是在装不知道,但小田氏不想管那么多了。同样都是秀才娘,她和老太太的待遇天差地别。她不想再忍了,老太太说得对,她有儿子撑腰。
小田氏将眼泪一抹,声音哽咽:
“老三和二嫂,他,他们……”
她说不出来,对上老太太不解的目光,恶从胆生,小田氏狠声道:
“他们之前相看过!”
胡老三和丛氏,他们之间从来不是那么单纯的关系。
“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更怀疑了。
她在脑子里寻找有关胡老三和丛氏的过往,但无一例外毫无交集。
可小田氏说得头头是道,还这副表情,又不想作假。
“就在和我议亲之前。”
最难的那句话说出了口,剩下的事反而简单。
小田氏说,胡老三和丛氏差一点就要定亲,但因为丛家的原因才没能成功。这些年,胡老三对丛氏念念不忘。若不是胡老二强势,他能……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小田氏就像放了水的水闸,一经开口便滔滔不绝。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想说。
“怎么可能!”
别的老太太不敢保证,但这件事老太太很有把握。
丛氏自十六岁起就进了王府当小妾,出了王府后也是快速选定了胡老二,她哪里和胡老三相看过?
“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老太太觉得此事颇为诡异,没道理胡老三相看人,她这个做娘的不知道。
小田氏见老太太果真不知,心里也嘀咕起来。确实没这个道理,可,可这些都是胡老三告诉她的……
小田氏与胡老三相看第一眼,她就相中了胡老三,可后来婚事迟迟不定,她便大着胆子来找胡老三,却在草垛旁看到胡老三与丛氏一诉衷肠。
两个苦命鸳鸯,因为家庭之故,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小田氏至此歇了心思,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她就收到了胡家下聘的消息。
这些年,她与胡老三并不亲近,两个人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她总觉得隔阂很深。胡老三不喜欢她,不过因为一句父母之命不得不娶她。
她又何尝愿意嫁给胡老三?只是父母都说好,孩子都生了仨,她没反悔的余地。
小田氏哭得不能自已,似要将这些年的苦楚全都倒出。
她心里苦啊,尤其是看到胡老三和丛氏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她却无法对人言说,心里的苦水一瓢接着一瓢。今日若不是老太太问及,她能藏一辈子。
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好评价小田氏好与不好,她能隐忍至此,也是苦命之人。
若真按照她所说,胡老三和丛氏不清不楚,那这个家就容不得他们了。
老太太说要叫胡老三来问清楚,小田氏又哭又跪,死活不让老太太叫人。还道,若此事被胡老三知晓,她只有被休弃一条路。哪怕老太太担保她无事,小田氏也不敢冒险。
天作孽,有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老太太总算明白为何她们同为秀才娘,小田氏的日子却这样憋屈。
既然不叫胡老三,那也不用叫丛氏了,本想查明真相的老太太也乐得轻松。
可这回,小田氏却有异议了。她想请老太太命丛氏到城里去住,将她与胡老三隔开,两个人总不至于隔空眉来眼去。
老太太夸她这主意真好,不愧是秀才娘,就是不走寻常路。
小田氏腼腆一笑,说“都娘教得好。”
老太太瞥了眼暗自窃喜的小田氏,心说我可没教过你。
她只想到要隔开胡老三丛氏,殊不知男人心海底针,他若真有这等想法,隔是隔不开的。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小田氏心头惴惴,原本有些喜气的脸庞顿时暗了下来。
“你可真出息!”
老太太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田氏的额头,后者已惊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