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伯伯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但田天也知错了,以后有我看着他,他欺负不了你。和离的事,就此作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村长一见胡香儿就把问题给说了,他打心眼里不想闹出和离纷争。可再多的保证也抵不过胡香儿身上的伤痕。
她的衣服全都被田天给卖了,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小田氏和胡嫣儿身上匀下来的。胡香儿的个子高,她们俩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伦不类,可这已经是最好的装扮了。
衣服不够长,那些胳膊上、腿上的伤痕便显露了出来。一道又一道,有的是青紫,有的是结痂,还有一些带着血痕的伤,密密麻麻,一看便知经常挨打。
诚如老太太所料,田天打媳妇儿的事在田家庄不是秘密。一来谁家汉子打媳妇儿也不算新鲜事,外人不会掺和。二来有人前去询问,结果差点被田天给打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每当听到胡香儿的叫喊,大家权当听不到。
却不想,田天竟把人打成这样,难怪胡家要和离。
再一看胡香儿面黄肌瘦的样子,顿时都歇了劝和的心思。
村长也是难做,他若不劝就更没有人劝了。
被打倒在地的田天见到胡香儿来了,呜咽呜咽想要开口说话,他的眼中放出光芒,将希望寄托于胡香儿身上。
胡香儿刚开始还躲着众人的视线,直到小田氏在她耳边悄声说“你奶把田天给打了”,才顺着小田氏所指的方向看去。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小田氏给她转述田天此刻的状态:
他整个人像只狗似的趴在地上,身上全是血,嘴里塞着布条,“呜咽呜咽”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刚开始胡香儿还存在畏惧,当听到田天被打得起不来身,嘴巴还被堵住时,她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自胡香儿出现后老太太便没再开口,各有各的缘法,她可以替胡香儿出头,但若是胡香儿心里还惦念着田天,她做再多也是枉然。
本以为胡香儿经历了这么多应该懂得是非曲折,结果她看到田天先哭上了,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胡香儿该不会心疼田天了吧?
村长一瞧有戏,更不遗余力劝说他们和好。
本就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过去的就过去了,未来的日子依旧美好。
小田氏也急得不行,田天和她家也稍微带点远亲关系,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多说,但田天那明显就是个火坑,胡香儿好不容易快要跳出来了,可千万别再进去了。
胡香儿如何不知道田家是个火坑?
只是她已无退路,离了田家她又能去哪儿?
秦家?胡家?她都待过。正因为她知道那是怎么滋味,才选择了田家。
可,可……
正当她百般为难之际,耳边响起胡嫣儿的声音:
“大姐,和离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做点心,糊口没有问题。”
自进到田家门胡嫣儿便未曾言语,给胡香儿换衣服小田氏一个人都就做了。在胡香儿的印象中,胡嫣儿便是如此沉默寡人之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直到现在,她语气嫣然地面向自己。胡香儿虽然看不清,但也能感受到她的善意。胡嫣儿并没有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也没有问什么话,只一眼却能看出她的心思。
她想离开田家,却没有糊口之法,胡嫣儿的话给她递来橄榄枝,她很想接受。
“做点心?”胡香儿不解,这样也可以糊口吗?
“反正就是能赚钱的事,要不要一起来?”
胡嫣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温暖的力量传递全身,仿佛再大的事都不叫事。
“要!”胡香儿受到感染,冲她笑了下。
她鼓足勇气,将心底的话说出:
“奶,我要和离,我要回胡家。”
她一时一刻都不想留在田家了!
“香儿……”村长还想多劝,刚才她还在心疼田天,这转眼的工夫怎么就变成这样?
胡嫣儿和胡香儿说的话只有她们俩听见,连一旁的小田氏都没能听全,旁人就更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在村长眼中就是胡香儿莫名其妙变卦了,这不是戏弄人吗?
胡香儿想说她才不是在心疼田天,她是看到田天遭此殴打大快人心。田天被打,她心里痛快得很!
老太太却没让她多说,忽然尖叫着惊呼着:
“香儿,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
胡香儿:“……”
小田氏想问老太太怎么了,胡香儿眼睛看不见的事还是老太太和她说的。
老太太根本没容她说话的计划,抓住胡香儿的手大骂田家被猪肉蒙了心,她好端端的孙女嫁进田家,一点儿福没享到,眼睛还瞎了。见官,必须见官!
老太太现在不止要和离,还要田家赔偿胡香儿的损失。一双眼睛的价值,他们田家有多少钱财能赔偿?
田姑姑气得差点“晕活过来”,她真想和老太太当场对骂,但老太太棍打田双的模样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她怕自己骂人老太太一言不合就开打,才是真正得不偿失。
田家人晕的晕,跪的跪,没有能做主的人。村长连和离都觉得丢脸,更别提要闹上县衙。
田家不好惹,但比起胡家老太太,田家又算不得什么。
胡家既然想和离,那就和离吧。至于田家的赔偿……村长做主,田家赔给胡香儿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就想打发胡家?
胡香儿的嫁妆都不止这个数!
村长:那你想怎么样?
村长快要抓狂,他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力做个和事佬。但胡家若得寸进尺,他也不想管了。
不想管?
那正好!
胡香儿的眼睛看不见了,老太太要把田天送进大牢,请县太爷做主。都不用胡老三帮忙,老太太一手提着一个,田天和田双在她手中就像两只小鸡崽似的被提溜起来。
村长毫不怀疑老太太的决心,真要让老太太告上县衙,他这个村长也当到头了。
软肋被拿捏,村长只能尽力满足老太太的要求,但老太太狮子大开口,伸手就要一千两银子。
村长:没有!
没有是吧?
老太太好说话得很,那就见官。
村长想要阻拦,老太太的身手岂是他能阻止?
一手提着一人还能撞开村长的阻拦,村长摔了个四脚朝天,再也无法容忍老太太的嚣张。
“都给我上!”
村长一声令下,原本看热闹的村民像是早有训练似的纷纷围上前来,瞧那架势,似要将老太太瓮中捉鳖。
胡老三赶紧冲上来护住老太太,这么多人涌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双拳难敌四手,胡老三知道她娘的本事也就那么多,她对付不来这么多人。
那胡老三可想错了,自从老太太跟张艾学习了棍法后,现在的老太太早已脱胎换骨。她正好想找个机会验收一下学习成果。这不,机会就这么来了。
比起浑身紧绷的胡老三,老太太跃跃欲试。这就苦了小田氏几人,本就娇弱,现在更手足无措。
不过,这架到底没能打起来。
两边的架势都摆开了,胡广清登场了。
“你们在做什么?”
胡广清被派去田家拿吃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田大哥怕他一个人拿不了也一起跟来了。
见到这副架势,田大哥大步冲了上来,都是一家人,可不兴打人啊!
胡广清面无表情,但那一身的气度非常人所能有。
村长本没把他们俩当回事,却听胡老三忽而激动高喊:
“广清!”
见到儿子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别看胡广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在他的出现却让胡老三无比安心。
没当回事的村长在听到“广清”二字时,顿时打了个激灵。
胡家那位中了小三元的秀才公就叫这个名字!
这个时代,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畏惧。普通的秀才公足够令人尊重,更何况,这还是“小三元”的秀才公!
村长摒弃之前的不快,腆着一张脸竟是要和胡广清攀上关系。
“这位便是秀才公了吧?”
老太太便是再厉害,也不过一介乡野村妇,在村长眼中威胁不大。但秀才公则不同,交好一位秀才公于全村而言都有大用。但若是得罪一位秀才公,同样也会有大麻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明明之前胡广清也不在现场,他却仿佛知晓了全程似的,对村长的讨好视而不见,不卑不亢站在那里,态度还算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寒心:
“明日我将面见县令大人,今日所见亦会上报。”
无须说太多,胡广清的出现就是一种证明。
哪怕冒出一千个老太太,村长也不怕。但一个胡广清,却能让他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村长的心都凉透了,都能胡广清不是老太太。打了老太太还能解释,但打了胡广清……全村都得吃挂落。
村长赶紧解释:
“秀才公严重了。都是误会,误会。”
既是误会,那就解开吧。
可老太太要一千两银子太多,他们实在拿不出来。
老太太倒也好说话,一千两拿不出来,九百两总成了吧?
还拿不出?
八百两?
七百两?
不能再少了!
「老太太:田家庄太奇怪了,普通农家别说一千两,便是一百两银子也没有。村长却在同她讨价还价,好像很有商量余地。无妨,看我先诈他一下,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