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田氏提供的人参,胡老二的命好歹吊住,但形势不容乐观。
丛氏咬牙坚持,她的肚子疼得不行,好在有过一次经验,知道这件事完全靠自己,也不曾慌乱。
老太太进去看过她一回,见她精神还好,勉励她平安生下孩子便给她开间铺子。
胡家几房,除了二房都有铺子。老太太知道丛氏早就惦记,这回正好给她。
丛氏疼得已经猛抽凉气,强忍着同老太太道谢。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提要求,但老太太疼她,她便知足。
看过丛氏,老太太才守着胡老二。肖大夫止住了胡老二头上的血,但更进一步治疗却1是没有。老太太也不敢给他用酒精,那东西用不好能把人疼死。胡老二这属于脑子里面的伤,在这个连开刀都没有的时代属于大症。
肖大夫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给他开了药,把头缠得和个木乃伊似的。
在他的医治下,胡老二幽幽转醒,没说什么话又晕了过去。
胡老大在胡老二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过头就开始拷问胡家下人。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计划,虽然打伤胡老二并非他所愿,但胡老二挡了他的路,打也就打了。老太太不是个好的,有她在一天,胡家就不得好,胡老二也受她蒙蔽。
“大老爷饶命啊,小老儿到胡家不过才三个月,谈何能与逃犯一家有所交集?”
胡家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解释自己的过往,坚定自己与张家无关。
本来也是如此,胡家对与张家有亲,但张家人很少会出现在胡家,也就今年过年的时候聚了一回。
胡老大却从中抓住漏洞,张家在上河村十余年也没在胡家过年,怎么偏偏今年特殊?
定是老太太知道了什么,想要与张家人为伍。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今年胡、张两家成了姻亲,关系亲近,走动自然也多。张家孤儿寡母,两家就隔了一堵墙的距离,老太太心疼女儿,过年怎么就不能凑一起?
但胡老大坚持此为疑点,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对了张冯氏呢?”胡老大审问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重要人物不见了。
张冯氏贴身照顾老太太,她最该在胡家,但这些日子她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很不对劲。
胡老大又从“张”姓找到了灵感,张冯氏与张家定有渊源,而当初是老太太将她带来了胡家。
对了,她还有个儿子,是胡广清的伴读,叫什么来着?
胡老大以前对这些事从不在意,现在为了在王统领面前邀功,一丁点疑问也要解开。
叫,叫……叫张毅!
胡老大眼睛一亮,已胜券在握。
怎么那么刚刚好,张艾的儿子也叫张毅?
奇了怪,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胡老大迫不及待要将这一消息禀报上去,他带人搜查了张家的几处藏身地都一无所获,王统领虽然没说什么,但胡老大觉得他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能力。
现在好了,他查出了张艾的儿子和张冯氏的儿子都叫张毅。
这又不是什么普通名字,哪能这么烂大街?二者之间,必有关联!
胡老大连审问都顾不得了,打算亲自去向王统领邀功。
对了,还有胡宝珠那些嫁妆铺子。
胡宝珠出嫁的时候胡家还没起家,能有一间铺子已经了不得,更不可能给她开那么多间铺子。胡老大怀疑,胡宝珠的嫁妆铺子有猫腻。
一通百通,胡老大和开了挂似的想到了更多疑点。
“哐当!”
老太太不客气地打开门,瞧见严阵以待的官兵们,冲胡老大点点头。
“你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胡老大不想进去,但两只脚有自己的想法。
他要进去看看胡老二。
床上的胡老二紧闭双眼,整个人虚脱无力,胡老大有点心虚,天地良心,他真没想打死胡老二。
“说什么?”
胡老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他对胡老二确有心虚,但也仅此而已。胡老二被迷惑了,他是为了他好,相信某一天等胡老二清醒过来定然也会感激他。
胡老大给自己找好了充分理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老太太的擀面杖被胡老大截胡抢走,现在还在犄角旮旯里待着,没了擀面杖的老太太就像没了牙的老虎,这让胡老大稍稍好受一些。
但他完全误解了老太太的能力,擀面杖只是老太太能力输出的工具,她有着一身气力,单是一巴掌也不是胡老大能够抵挡。
但胡老大就愿意自欺欺人,谁理他?
“你把我带走吧。”
老太太眼睛一瞥,利索得很。
进来之前,胡老大想过老太太许会向他求饶,也有可能执迷不悟继续反抗,还可能打他之类的……他考虑到方方面面,却没想到一见面老太太居然主动要求带走。
难不成,她真的知道点什么?
胡老大磨拳霍霍,他之前计划给胡家泼脏水,但终究假的就是假的,很容易被戳破。但老太太若真有其事,他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老太太见胡老大没有动作,上前一步,说得直接:
“外面不过一群下人,你还真指望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
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胡老大压下内心的不安,直接问:
“听娘这意思,你知道?”
他紧张兮兮地盯着老太太,恨不得瞧出个花儿来。
胡老大对老太太又恨又怕,还有一丝羞耻的孺慕,但所有的这一切,在功名利禄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张家乃犯官之后,他们偷跑出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过日子,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
胡老大觉得自己在为正义而战,而包庇犯人的老太太则是绝对反派。
可老太太怎么会承认呢?
胡老大觉得其中有诈。
没办法,他接连几次栽倒老太太身上,不问清楚心里不踏实。
老太太见他这副既想要又不敢要的怂样,实在难以想象他敢放火烧粮仓。是了,他背后有赵员外撑腰,恐怕赵员外对他许诺了许多好处,才能激发他的潜力。
老太太冲胡老大翻了个白眼,很是不以为意。
“好歹胡家与张家也有亲,不调查清楚,我怎么放心让宝珠嫁过去?”
承认了,她承认了。
胡老大难掩激动,忙问:
“你早就知道张家人的身份?”
肯定早就知道了,胡老大甚至怀疑,让胡宝珠嫁进张家,就是老太太与张家达成的某种协议。
这一年,胡家又是开厂又是开店,胡老大才不相信这些都是老太太一人所为,她背后肯定有人帮助。
(系统:胡老大你真相了!)
胡家人不作考虑,都是一群草包脑袋,想不出种种神奇的法子。胡老大以前也不懂老太太的神奇来自何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定然是隔壁张家给的!
张家人在背后出谋划策,而老太太则出明面上的门面。
胡老大越想越气,暗骂张艾不识时务。既是选人合作,为何选老太太不选他?他可是秀才公,不比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靠谱多了。
若是张家选择了他,就不会有今日之灾了。
觉察到胡老大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老太太懒得猜测他又在脑补什么东西。
“带我去见王统领。”有些话,她和胡老大说不着。
胡老大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就算再想知道也不会逾越过王统领。
“好好好,走,我亲自带你去。”
胡老大走在前头,他未曾发现,身后的老太太与肖大夫交换了个眼色。
老太太也没想到,肖大夫居然是张艾的人!
就在刚才,他为胡老二诊治的时候告诉老太太,胡宝珠生了个男娃,母子平安。
胡宝珠可是被张家带走的,肖大夫知道这件事,可见他的身份。
肖大夫又让老太太主动承认张家给的那几间铺子的事,王统领手段了得,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与其让他查出来,不如大方承认。老太太手中有皇上亲赐的“巾帼不让须眉”,这就是一条保命符,只要老太太不知晓张家人真正的身份,便可安然无恙。
老太太想说,她知晓张家人真正的身份。但此事只要她不说,张家人不说,谁又会知道?
连嫁进张家的胡宝珠都不曾知晓,更别提旁人。
是以,老太太打算去会一会王统领。
临出门前,却遇上大事。
丛氏难产。
怎么会难产呢?
老太太已经告诉丛氏,胡老二无大碍,又有人参撑着,她这也不是第一胎,怎还这般艰难。
老太太又回去看丛氏,胡老大没阻拦,他才不会说是怕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出现,丛氏便开始托孤。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胡广茂,她不求老太太认他,她只想儿子能平安长大。
以丛氏对老太太的了解,她容不下胡广茂。
老太太当即便明白了症结在哪儿,不等丛氏说完,她握住丛氏的手,一字一顿告诉她:
“什么也不必想,娘认你这个媳妇儿。茂哥儿永远是胡家的孩子。等你生下这一胎,胡家二夫人的位置便也坐得稳当了。”
老太太知道丛氏在怕什么,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丛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安分守己,看起来一切都步入正轨。
但丛氏不安!
她心有不安。
在这个节骨眼上,各种不安纷沓而至,才扰乱了她的精神。
老太太让她宽心,她不但认胡广茂,还认她这个二夫人。
丛氏还有什么可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