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见盼儿懵懵懂懂,上手就要去拽。在他的手还未触及到盼儿时,已被翠儿拦下。
“你要干什么?”翠儿警惕地瞪着他,一点儿也没有初见时的激动。
再激动的人,得知他如此行事,翠儿的心也凉了。
处于惊恐中的赵希根本未曾发觉翠儿的疏离,他紧紧拉住翠儿的胳膊,内心的惊恐快要溢出来。
“翠儿,咱们得赶紧走。再不走就没命了!”
他后悔了,他不该没有得到大哥的允许就跑回来。
逃,得赶紧逃!
赵希着急忙慌地穿衣服,这样子的他没了白日的稳重,却更符合翠儿记忆中的模样。
赵家有两位嫡子,乃一母所出。赵老员外对他们二人一视同仁,当初分家产的时候,赵希也得到不少。
但这个男人……为了活命,将所有钱财拱手让人。
这也就罢了。
如今,他竟是要自己的妻儿也跟着他过流亡日子。
翠儿推开他的手,稳稳坐了下来,轻声嘱咐盼儿莫要害怕,赶紧进被窝睡去。
赵希正要开口,翠儿却先说了。
“你这样子,是因为大少爷?”
她坐在床沿,语气疏离,赵希不知怎么的竟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他要杀我,他给我下毒!”当着翠儿的面,赵希不必理会其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翠儿这才知道,敢情他晕倒并非被饿昏了头,而是被吓破了胆。
她也被这一消息吓了一跳,早知道大少爷是个狠的,原来对亲弟弟也能痛下杀手。翠儿无比庆幸,当初带着儿子离开,哪怕身份分文,她好歹还活着,她好歹还有儿子。
她冷眼瞧着这个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要抱谁大腿的男人,头一次觉得他也没什么稀罕。
若是赵希不回来,她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赵希一个劲儿催促,还要伸手去碰盼儿,翠儿挡住他的拉扯,语气幽怨:
“他要杀你,你能逃到哪里去?”
她向上翻了翻眼皮,看似随和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坚定的信念。
赵希这么怕赵员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无法安心。他这般模样,翠儿更加坚定要留在胡家的决心。
“不知道,但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直到这时赵希也没能觉察到翠儿的变化,或者说他一直都不了解翠儿。在赵府时,他是主子,翠儿供着他;十多年未见,初次相见,翠儿对他的感情还有留恋,也多是迎合为主。但真实的翠儿有自己的思想,她很清楚自己该何去何从。
眼见赵希还看不明白事实,翠儿不介意提醒他,道:
“离开这里,你会死得更快。”
她不再掩饰内心的坚定,她要留在胡家,谁劝都不管用。
比起赵希,她更信任胡家人。
赵希收拾的动作忽然顿住,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翠儿。
“翠儿,你怎么了?”
这还是他记忆中对他予取予求的翠儿吗?
赵希根本没想过他要离开,会遭到翠儿的拒绝。毕竟,记忆中的女人对他温柔如水,他说东不敢说西。
翠儿翻了翻眼皮,没好气道:
“你该问,你怎么了?”
记忆中的赵家二少爷不说年少有为,那也是少年英才。现在连她个女子都比不过,还在这里危言耸听。
“我且问你,是谁将你从赵府救出?是谁让你从军营回归?又是谁能给你安稳的住所,令赵家忌惮?”
是胡家,是胡家,还是胡家!
翠儿不知记忆中那个聪明睿智的二少爷哪里去了?但眼前的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她往后余生的依靠,她也不想让他莫名丧命。
“谁都不是傻的,胡家有这般能耐,你不紧抱胡家大腿,竟想着以一己之力逃避现实?你逃了十多年,难道还不明白,赵员外是绝对不会再放过你了!”
逃?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翠儿在县城多年,她很清楚得罪赵家的后果。连那些无意得罪赵家的人都遭了毒手,赵希,这个赵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赵员外又怎会让他好过?
当年,或许还能记着兄弟情放他一马,现在的赵员外绝对没有这种心思了。
翠儿一点点,掰碎了,灌输给赵希听。
不得不说,她这一招还真让赵希听进去了
“我就不该回来!”他愤愤地甩掉手中的衣衫,抱着头,后悔不已。
翠儿冷笑,“那我和盼儿就更不该活着了。”
赵希不回来,或许能逃过赵员外的追杀。那她和盼儿呢?就活该一辈子被磋磨,连个痛快日子都过不上?
“翠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希瞬间白了脸,他是后悔回来,但绝不后悔与翠儿和盼儿相认。
赵希生怕他们误会他,赶紧解释种种。
十余年的打压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磨灭了他的意志。但他对家庭的渴望与日俱增,他很高兴能有个家,能有个孩子,他怎么会后悔见到他们呢?
赵希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他有多庆幸能够找到他们啊,他只是,只是对赵家的恐惧远远高于找到妻儿的喜悦。
该说的,不该说的,翠儿都说了。她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赵希,你不是一个人。要逃你便独自逃吧,我和盼儿绝不成为你的拖累。”
赵希前一刻还沉浸在翠儿的拒绝当中,后一刻便知晓了翠儿的心意。
赵希,这是翠儿第一次直呼其名。但从她嘴中说出的名字,却带着股特别意义。像是有着定身符一般的功效,赵希不再想着反驳,而是冷静了下来。
“翠儿……”他感到羞愧,翠儿如此为他,他竟和她心生芥蒂。不自觉想要拉扯住她,翠儿别过身。
“我去外面替你引开守卫,你趁机逃命去吧。”
她掩面而去,瞧那模样就像是难忍分别。
赵希一颗心盛得满满当当,他就知道翠儿心里是有他的,而他……他也想让翠儿过上好日子啊!
只怨造化弄人,他和翠儿……难道注定无法长伴吗?
赵希欲哭无泪,叹息间对上一双如葡萄似的大眼睛。
盼儿正好奇地盯着他。翠儿和赵希说话没避着他,盼儿听着听着瞌睡虫就没了,现在与其说是好奇眼神,不如说是奇怪的眼神,他觉得这个爹,脑子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