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反常,卓轩坐在马车内,闷得难受,就将车帘全部撩开,发觉外面依然无风。
马车从安定门大街西拐,拐入顺天府街,先后驶过临街的顺天府衙署、鼓楼,前方的行人愈来愈疏。
“卓轩,卓兄弟!”
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卓轩循声望去,但见街边柳树下,一张熟悉的人面蓦然映入眼帘。
“嘿,吕良,吕兄!”
急忙吩咐车夫驻马,卓轩飞快的跳下马车,朝吕良那边奔去。
吕良快步迎过来,双方执手凝视一番,随即哈哈大笑,如心有灵犀似的,两人稍一用力,肩头碰在一起。
“吕兄,你真不够意思,来京城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咱们还是当初并肩驰骋疆场的生死兄弟么?”
“你还说我,把往日的弟兄忘在一边,也不知躲在哪里独享清福,哼,不够意思!我和嫣儿赶在上元节之前便已入京,到处打听你,都快两个月了,仍不知你的下落,若再找不到你,我打算敲着铜锣,走街串巷叫唤你的名字,看你现不现身!”
“哈哈哈······这招有趣,不妨再牵一只猴子,这样离京时你就不缺盘缠了,哈哈哈······诶,你们上元节前就已入京,所为何事?”
“训练京营数万骑兵。”
“训练精骑?”卓轩猛然想起当初卖马时给于谦举荐练兵人选那件事,便笑道:“吕指挥使一跃而为京军教头,前程不可限量,可喜可贺!”
吕良撇撇嘴,“兵部移文大同总镇署时,明点着要嫣儿随行,嘿,调派军官还得捎带女眷,这可是军中从未有过的荒唐事,也不知是哪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家伙出的馊主意!”
你这张臭嘴······日!卓轩使上五成劲力,一拳擂中吕良的胸口,“算了吧,既做教头,又有美眷陪伴,别得了便宜卖乖。”
“可嫣儿已有身孕······”
“这么快?哈哈哈······吕兄铳法惊人,没怎么空耗弹药啊!”
“去你的!”吕良回敬了卓轩一拳。
“诶······”卓轩挠挠头,“你妻子郭嫣呢?”
“哦,去你家做客,不便空着手,我在这里等你,她去鼓楼那边置办礼物,我们相约在海子石桥附近会合。”
卓轩微微一惊,“你从何知道今日我会途经此地?而且,你怎么知道去我家的方向?”
吕良神秘的笑了笑,“你藏得再深,也瞒不了所有的人,今日碰巧,问对人了······”
“卓爷!”
浣秋突然出现在卓轩、吕良面前,卓轩诧异的看看四周,发觉附近除了自己那辆马车外,并无别的马车与轿辇停放。
“你来作甚?”
浣秋礼道:“小姐命奴婢前来告诉爷一声,有人急着见爷,正候在东安门外。”
“谁?”
浣秋摇摇头。
难道景泰帝又有新的旨意?卓轩想了想,冲吕良道:“吕兄,她叫浣秋,柳絮妹妹身边的丫鬟,你随她去石桥边等候你妻子,然后先去我家中小坐,这辆马车归你,我另叫马车。”
“行,别让我和嫣儿等太久。”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挥手告别吕良,截停一辆没载客的马车,下意识的回头看看浣秋,见她神态自然,卓轩暗中埋怨自己心理阴暗,当即登车离去。
吕良登上马车,回头问浣秋道:“姑娘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不,奴婢乘车在前面引路,请吕爷跟着。”
浣秋招招手,一辆马车很快就驶出巷口。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顺天府大街,顺着蜿蜒的土路,转往西北方向行驶,土路两侧绿树成行,寥寥几处民居掩映在离土路近半里远的绿林间。
土路曲曲折折的,树木挡住了视线,吕良看不见前面的马车,就催车夫加速,可追出三里远,仍不见那辆引路的马车。
转了两道弯,马车上了石桥,隆起的桥面先是封住了吕良的视野,而后那道弧线随着马车的登高而迅速下沉,终于将前方宽阔的平野展露出来。
可是,前面那辆马车却已不见踪影。
“浣秋乘坐的马车明明走在前面,怎么突然不见了?邪门!”吕良直皱眉头,举目四顾,但见石桥两侧全是水,越往远处,水面越宽阔。
而在石桥对面,南北两侧的土路及土路之外的旷野上,莫说马车,就是人影也看不到一个。
中年车夫也在犯楞,赶着马车远远驶离桥面,停在路边,下车四下张望,不停的挠头。
“不会掉桥下了吧?”
吕良回望石桥,眺望来时的土路,那里也是空无人影。
艳阳当空,四下里无风,路边的湖面平滑如镜,湖面倒映着蓝天,还映着一群浮游的小鱼。
“咕咚”,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浮游的小鱼齐齐扎入水底。
吕良顿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为行伍中人,战争经历让他的嗅觉变得非常灵敏,此刻,直觉告诉他,可怕的寂静中,方才那声轻响殊为可疑。
然而,他身着便装,未带兵器,身边连个侍卫也没有,不好应对危情。
微微探出身子,警惕的张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中一大片快速移动的黑点。
那不是飞蝗,而是箭雨!
“快躲······”
吕良冲车夫叫喊起来,可是,箭矢来得太多、太快,他意识到自己与车夫一样,要想摆脱密集箭雨的覆盖,注定会是徒劳的。
嗖!嗖!嗖······
“郭姐姐真来京城啦?”在紧邻照壁的地方,柳絮登上马车,兴奋的问道。
浣秋跟在柳絮身后上车,扶柳絮落座,笑道:“是的,卓爷正与她夫妇二人在石桥那边说话呢。”
“卓轩哥哥为何不请他们到家中说话?”
“这个······奴婢不知,许是吕爷有事不太方便登门造访吧。”
“嗯,多半是不方便,快,你带我去西海边见郭姐姐!”
侧门打开,马车缓缓驶出宅院。
舒展鸿追着马车来到院外,见宅院附近只有寥寥几名路人,那帮每日都在此晃动的锦衣卫却不知所踪。
舒展鸿心中非常不安,急忙跑进院内,叫来唐戈,“赶快召集所有的人,一个不落下,全跟着我,追上柳絮的马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