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鲜是栋离群的单独建筑,距最近的民居也有五十丈远,附近绿树成行,几处幽径打扫得干干净净。
在天外鲜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天然池塘,那里芦苇、香蒲丛生,碧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石彪打量片刻,满意的点点头,“嗯,康指挥使倒是有眼光,这里风景宜人,视野开阔,不像城里的酒楼那样,让人感觉憋闷。”旋即朝后一辆马车挥挥手,车夫反映极快,扬鞭策马,将马车直接赶往后院。
康靖闻言大喜,一张麻脸瞬间笑成了菊花:“嘿嘿嘿······卑职昨日特意吩咐人过来查看过,将军满意便好。哦,石将军,这天外鲜的名气可不小,据说以往只有游客在此用膳,而今许多世家子弟都争相前来尝鲜,郊游倒在其次。”
跨上台阶,一名衣着整洁的少年堂倌迎上前殷勤的招呼客人。
石阶两侧摆满秋海棠,在雕花栏杆之外,是成片的秋菊。
石彪更加满意,点点歪斜的脑袋,“陈设还算雅致。”
“嘿嘿嘿······石将军看得上眼便好!”康靖激动得嘴角微微发抖,双眼眯成了一线天,“卑职预定了这里最好的雅间,但愿能合将军之意。”
少年堂倌引着石彪、康靖,没进大厅,而是经由紧邻台阶的侧门,将二人带入一间宽敞的雅室。
雅室四壁挂着四副花鸟鱼虫水墨画,中间摆放一张膳案、六张圈椅,材质都是黄花梨木。膳案及圈椅之下,铺着一条淡紫色的方毯。
雅室前后有门,都开着,后门对着竹林,前门对着花树,微风穿堂而过,送来缕缕清香。
石彪拍拍康靖的肩头,“康指挥使有心了。”
“嘿嘿嘿······”康靖笑眯了的双眼倏然一张,两道兴奋的光芒掠向少年堂倌,“昨日本官派人前来打过招呼,尔等即刻上酒菜,要快!”
“是,小的遵命!”堂倌麻利的哈腰致礼,转身出了侧门。
石彪大大咧咧在主位上入座,冲躬身而立的康靖摆摆手,“康指挥使坐。”
“是!嘿嘿嘿······”
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领着三名年轻女子从后门入内,这三人都是从驶入后院的那辆马车上下来的。
三人中的两人年约二十,丽衣艳妆,顾盼间风情万种,一进雅室就碎步奔至石彪身边,一左一右入座,然后软绵绵的倚在石彪身上,撒起娇来。
“爷还有多少好去处瞒着我们?方才在路上,不知爷要将我们带往何处,想得我脑袋疼,若不信,爷就摸摸看!”
石彪将美人左拥右抱入怀,“乖,牡丹、芙蓉,康指挥使在场,你们收着点。”
牡丹、芙蓉?连康靖这个粗人都觉得这样的别名很俗,不过,二女看上去很是香艳的样子,康靖忍耐不住,暗中掂量一番,觉得石彪将她们带到郊外食铺,公然示人,显然不太珍惜她们,二人恐怕连侧室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两名没有任何名分的贱妾而已。
于是,趁石彪不留神的时候,康靖放肆的偷看二女,看到激动处,脸上的麻子都变成了深红色。
另一名女子蒙着面,年龄不详,身材高挑、丰腴,冷冷的站在一旁,极不情愿似的拉出一张椅子,坐在离膳案稍远的地方。
石彪嘴巴都快斜到腮帮上了,很不高兴的样子,可他的表情依然是似笑非笑。
“干枝梅,别不识抬举!”
干枝梅?好奇怪的别名!康靖暗中吃了一惊,他好像听人说起过,在瓦剌人的地界上,夏天到处都是野花,其中有种野花名叫干枝梅!
康靖放肆的盯视干枝梅的胸脯子,干枝梅飞快的扭过身去,蒙面的巾帕都掩盖不住深深的厌恶之情。
“哼,干枝梅惯于矫情,爷犯不着与她置气!”那名叫牡丹的女子倚在石彪怀里,斜视干枝梅,冷冷道。
康靖识趣的收起贪婪的目光,扭头冲侧门那边叫道:“你们要等到何时才能上酒菜!”
“来嘞!”
一名堂倌端酒壶、两名妇人端菜盘相继入内。
“去去去!”康靖接过酒壶,将堂倌撵走,亲手执壶离座,躬身给石彪、牡丹、芙蓉、干枝梅斟酒。
琴儿从后门进了雅间,听说今日天外鲜的客人多,她过来帮忙,乘妇人布菜的功夫,给这里的贵客奉茶。
石彪的目光落在琴儿身上,见她年纪虽小,但长相、衣着不俗,就推开牡丹、芙蓉二人,没话找话道:“本官可喝不惯粗茶。”
琴儿盈盈一福,礼道:“客官有所不知,此茶是产自福建的武夷紫笋。福建自古出名茶,唐代福州茶、宋代建州茶驰名天下,自元代以来,武夷茶兴起,这武夷紫笋乃宫中贡品,京中除了皇室宗亲,其他人大概只能来天外鲜品尝此等世间佳茗。”
石彪立马来了兴致,目视案上的茶盏,牡丹眼疾手快,端起茶盏送至石彪嘴边,石彪饮一口,脑袋歪得更厉害了。
“嘿,入口生香,不错!娘的,连郊外的酒楼都拥有此等佳茗,劳资却对武夷紫笋闻所未闻,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康靖立马接口道:“请石将军放心,卑职手底下有名福建籍的千户,老家好像就在武夷山一带,卑职回去后,让他托家乡故人捎些武夷紫笋来,应该会比此茶更地道。”
有人献殷勤,石彪自然乐于领情,也不言语,目光再度落在琴儿脸上,趁她离自己很近、正给牡丹奉茶时,伸出手,就想在她的小蛮腰上捏一把。
琴儿眼尖,闪身避开,绕过去给蒙面的干枝梅匆匆奉完茶,然后嘟起嘴,朝后门走去,“客官慢用。”
出门时,琴儿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座中蒙面女子一眼。
石彪的目光追逐着琴儿的背影,不知不觉落在竹林深处,那里依稀有栋房子,掩映在竹林之间。
突然,他感觉一阵心悸,脖子上泛起一丝莫名的痛感,伤疤里好像有无数蠕虫爬动。
“娘的,邪门!”
石彪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一盏酒落肚,周身的不适渐渐淡去,念及方才的失态,石彪不经意的瞟康靖一眼,还好,康靖正想离座斟酒,一副屁颠屁颠的样子,似乎对方才那一幕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