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新科状元柯潜柯侍读的妹妹。”
生性傲娇的薛宝婵看清柯霜的姿容之后,不知为何,她忽然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不由自主的放平微微扬起的下巴,语调随之降低。
“卓公子······可曾现身于此?”
“哪位卓公子?”
“他叫卓轩。”
“卓轩?听起来很熟悉的样子,不过,这里没有此人。”
“很熟悉的样子?”薛宝婵的目光徐徐掠过窗外的竹林,微微一顿,忽的一下扫向柯霜,“这里名叫天外鲜,挺有意思的名号,因独一无人的美食而名动京城,又因一场涉及武清侯府与宁阳侯府的冲突而为世人瞩目,此后宁阳侯的孙儿常来此地转悠,武清侯的侄儿也每每跟来凑热闹,如此这般蹊跷,想必事出有因!”
柯霜微微一笑,顾盼间却是书卷气十足,“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天外鲜因独一无人的美食而名动京城,贵室子弟偶尔来此一饱口福,此事不算蹊跷。”
“别王顾左右而言他!”
薛宝婵有些心烦,尤其是在确认柯霜的美貌之后,薛宝婵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自制力。
数月来,她可没少托人四处打听卓轩的小落,一则关于卓轩有可能曾在天外鲜现身,并引发一场意外冲突的消息落入她耳中,托人仔细打听之后,她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
尽管已身不由己的与人定亲,这个时代的礼制亦无比严苛,可她依然不愿听天由命的待嫁闺中。适逢情窦初开的花季,与一位略显神秘的少年男子有数面之缘,那分情愫如种子一般,深深埋入土壤中,日日萌动,终于破土而出······
一想到眼前这位美貌的少女有可能曾与自己的梦中人独处过一段时光,薛宝婵心头竟莫名其妙的燃起熊熊妒火。
“武清侯府忌惮坊间物议,故而处处给新科状元的家眷留面子,迟迟不愿强行搜院,但这并不意味着阳武侯府也会有样学样,哼,若再不说实话,我便命人前来搜院,不信找不出卓公子!”
柯霜不甘示弱,“莫非阳武侯府远居世外,故而无惧朝中物议沸腾?咯咯咯······妹妹也该仔细想想,天外鲜院墙虽高,却挡不住逾墙之人,武清侯的侄儿乃声名显赫的将军,果真如妹妹所说的那样,对那位······卓公子感兴趣的话,恐怕早派人暗中查探过了,若非确信院中并无闲杂人,他岂会善罢甘休?”
柯霜越是这样说,薛宝婵越是觉得心里窝火,一怒之下,竟有些口不择言了:“想柯家应是书香世家,堂堂状元家的妹妹出面操办食铺已为世人所不齿,其间还觍着脸私自收留陌生少男,如此苟且,柯家何来诗书传家之风!”
见薛宝婵不依不饶,柯霜也来了气,“你说你是阳武侯府的人,哦,阳武侯有位侄女,名叫薛宝婵,想必就是你了,听人说,薛宝婵上月刚与宁阳侯的孙儿定亲,此事早已传遍京城,如此说来,你已名花有主,算是有夫之妇了,一个有夫之妇,竟敢背着人偷偷外出私会某位公子,如此不检点,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有夫之妇?我还没嫁人!”薛宝婵盛怒,却也不便逾越贵族女子平素修养的底线而动粗,顿了顿道:“我想起来了,当初武清侯的侄儿在此耍威风,常德公主恰好赶来,最终平息了事态,哼,你不说就算了,我去问长公主!”
“等等······”
柯霜顿时失了从容之态,心里有些发慌,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番心慌到底是源于对卓轩安危的担忧,还是出于其它什么原因。
“妹妹已与人定亲,若执意到处打听卓公子的下落,恐遭世人耻笑。”
“哟,你心虚了?咯咯咯······长公主必定知道内情,我这就去找长公主!”
薛宝婵从未像今日这般心急如焚过,移步时腰间禁步发出凌乱的响声,风急火燎登上马车,一路上不停的吩咐车夫加速,等她终于结束显得十分漫长的旅程,如愿抵达常德府,一头闯进正殿后,迎接她的却是常德公主冷若冰霜的脸。
“侯府千金理应举止端雅,你倒好,疾步如飞,成何体统!”
薛宝婵连忙整顿姿容致礼,“宝婵失态,长公主教训得是。宝婵有事叨扰长公主,殿下是否知道······卓公子的下落?”
问完话,薛宝婵提心吊胆等待常德公主作出反应,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见常德公主静坐如常,面色虽不好看,却也看不出动怒的迹象。
“本宫知道,当初你在海子边与人比试女红,几番找一位姓卓的······庶民试衣,后来还在皇城与此人数次谋面,本宫全知道!那些旧事虽于礼不合,但无伤大雅,本宫不想因此而严厉教训你,不过,往事已矣,从今往后,你务必忘却此人,与他再无半分瓜葛!”
“可是······仅就那批丝绸得以适时脱手而言,卓公子于我有恩,而今他生死未卜,宝婵只想知道······他的小落。”
“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你可没少花心思,你终于如愿打探出了一些消息,是吧?”常德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哼,别再问,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无任何好处!你须谨记,你与宁阳侯的孙儿已经定亲,若再对其他男子表现得过于热心,恐损及薛家满门声誉!”
薛宝婵的手指在微微抖动,最后用力捏住衣摆,“宝婵知道,父母之命不可违,宝婵此生但愿从命,可这门亲事实非宝婵所愿,恳请长公主替宝婵做主,除此之外,宝婵别无所求······”
“做梦!”常德公主豁然起身,“本宫警告你,管住你的心思,别再执迷不悟,否则,本宫先让你尝尝薛家家规的厉害!”
薛宝婵无奈的作礼告辞,沿甬道恍恍惚惚走向垂花门,只觉得周身被一把巨大的枷锁牢牢困住,她动惮不得。
走到垂花门外,刚想登上马车,却见东侧小楼的窗口人影一闪,那道人影如此眼熟,于是,她整个人瞬间定住了,一颗心砰砰跳个不止。